第十章 如此一生,复有何求(第4/5页)

同样微笑的还有躲在窗外、带着数十把钢刀的蔡京。以为他真的傻吗?蔡确找到他时,他一瞬间就搞清了这个逻辑,所以才答应得那样痛快。带刀就带刀,进宫就进宫,无论如何这事儿都不会流血,乐得做这个人情,把忠心表得鲜血淋淋。

好半天之后,王珪终于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话:“上自有子,复何议?”这句话出口,章惇立即长出了口气,神宗可以瞑目了,皇位没有旁落。

蔡确却勃然大怒,这等于向天下公开,皇位是自然传承,根本没什么拥立之人。这么半天都白忙活了?正想着再做点什么,章惇已经带着他走下一道程序了。

大臣们重新进宫,不管神宗还能不能准确地表达意识,得把由皇六子继位的诏书传下来。当天赵煦终于有了皇太子的名分,走出皇宫时,三位顶级大臣的脸色各自不同。

王珪神色灰败,油尽灯枯,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很快就将死亡;

蔡确咬牙切齿,意犹未尽,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得不能再老、懦弱得不能再窝囊的王珪会在关键时刻变得精明,一句话就毁了他的美梦;

章惇意气昂扬,他不管事件里有多少内幕,也不管谁有什么想法,重要的是目标达到了。就像是要让他更兴奋一些似的,出宫门时他迎头遇上了事件的死对头,雍亲王赵颢。

章惇对敌人下手,从来都表在明面上,要赢就赢得嚣张痛快。他迎了上去,大声说:“已得旨,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你觉得怎样?”

赵颢马上低头:“天下幸甚。”

哈哈哈哈,章惇大笑离去,他相信这才是处理这类事件的最好方式。就是要摆在明面上,让赵颢当众低头,彻底打倒,以后少了别样的心思,不仅是对国家,对赵颢本人也是爱护。

在他的身后,蔡确仍然贼心不死,他不甘心。这时邢恕又出现了,他的主意真的是很多。他要蔡确向外界宣扬——延安郡王赵煦是他带人进宫逼着王珪同意册立的。不管过程怎样,不管真相怎样,哪怕是谎言,也要不断地重复。

只要造成了影响,就是功劳。

蔡确照办了,他真的想迈出最后那一步,跨过咫尺之遥的距离,从次相升到首相。为了这一步,他的脑子乱了。

这就是蠢人的悲哀,他忘了是怎样当上帝国宰相的。那不是他的能力、资历,而是宋神宗想亲自掌握朝政,不想被任何手下阻挠,才选了这一届的领导班子。

换句话说,他和王珪只是办事员、传达员,御用的秘书而已。从这一点上说,王珪真的比他强,至少明白自己的处境,老老实实地当“三旨相公”。

谣言传出去了,蔡确如愿以偿,成了当时的头条风云人物,把将死的王珪、强硬的章惇都盖了下去。这真的给他带来了好处,最直接的一点,就是他被一位深宫里的贵妇人注意到了。

高太后。

她觉得很好玩,外边的这些人在搞什么,好像他们能决定什么似的。按传说中的套路,应该是先从她这里得到指示,然后才去外面宣传吧,现在好像正相反。难道想来个既成事实,要她照办?

为此她仔细回想了下自己之前留给官场的印象,是不是做得不够好,让他们误解了什么。神宗死之前,她流传到外界的事情基本上有三件。

第一,她很节俭。

当宋英宗只是个闲散宗室时,家里除了藏书之外没什么钱,她过得很清苦。这对于出身名家的贵妇来说很不舒服,但她从不报怨,和丈夫的感情很好。

第二,她很贤惠。

中国的女孩儿嫁出去之后,最重要的一个人品标杆就是“贤惠”,具体表现在对娘家人怎样。当她成为皇太后时,一年过花灯节,她的娘家人来参拜,按礼她要打赏。而赏的东西居然是年长者每人绢两匹,小孩子每人赏两个乳糖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