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衣冠南渡——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第4/34页)

东阁祭酒严含,在叔父丧期嫁女,也有点违背礼制。大家族中,长辈那么多,保不齐什么时候去世一个,难道这下一辈儿孙就不能结婚了?所以,当时人们对这种事都不较真,别太过分就行。毕竟守丧重要,传宗接代也很重要,但刘隗可不管这些,上表弹劾!

元兴年间,丞相府杀都运令淳于伯的时候,血溅到柱子上两丈多高又流下来。按说这也正常,是个物理现象,完全符合物理规律。但刘隗就认定不寻常,这是冤案,要求罢免相关人员的官职,搞得丞相王导都上书引咎辞职。

司马睿当然没有罢免王导的职务,但是由此可见,刘隗等人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做事方法。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这种揪辫子、抓细节、过分苛责的做法,必然搞得人心惶惶。

他们不仅这样对待一般朝臣和王导,最后还动到了王敦头上。

刘隗认为王敦权势过大,终不可制,应该早做防范——这说法倒也没错。但是所谓的政治智慧,就是你不仅要能发现问题,更重要的是要有高明的手段处理问题。

他们是怎么办的呢?刘隗劝司马睿派出心腹,驻守在王敦旁边以便监视,司马睿也还真就听从了。他就以北伐为名义,任戴渊为征西将军,镇守合肥;刘隗为镇北将军,镇守淮阴;叔叔谯王司马承驻守长沙,以牵制王敦。

这些手段太过拙劣,当然瞒不过王敦。王敦大怒,但是一时间,却也不敢有大的动作。原因是此刻还有一员大将手握重兵——祖逖,他颇为忌惮。只要祖逖活着,他就不敢冒险抗衡朝廷。

可惜老天不长眼,偏偏在这紧要关头,祖逖撒手人寰。321年,祖逖没能完成北伐大业,带着深深的遗憾,病死于河南雍丘,享年56岁。当地百姓大为悲痛,就像死了亲人一样。

《晋书》将祖逖与刘琨同列一传,并且都给了他们很高的评语。所谓国乱显忠良,他们就是活脱脱的标本。二人征战北方,在敌人肆虐之地,始终抗争,坚决不屈服,赢得千古令名。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真不愧少年时的一番承诺:

若四海鼎沸,豪杰并起,吾与足下当相避于中原耳!

羝羊触藩

祖逖一死,东晋朝野再也没有大将军王敦的对手了,王敦早已等得不耐烦,他立刻积极备战。

他的性格倒也不失豪爽,既然打算跟朝廷对着干,就挑明了拉拢人才。他开始把中央有名望的士人,都软硬兼施延聘到自己幕府中,比如大名士羊曼、谢鲲,比如大名士、大诗人、大学者、大易学家、风水学的祖师——郭璞先生。

郭璞时任著作佐郎,相当于国史馆副馆长。322年春正月,郭璞被逼做了王敦的记室参军——类似办公室主任。当时,王敦的另一名谋士陈述(字嗣祖)刚好逝世,郭璞前去吊丧,大哭着说:

嗣祖,嗣祖,焉知非福!

有时候,能死,也是一种福气。

郭璞太牛了。

首先他是个大诗人、大文学家,他的游仙诗在中国历史上是开了先河的,其文赋辞藻清雅,是两晋交替之际最重要的文学家。其次,他还是大训诂学家、大学者,他给《周易》《尔雅》《楚辞》《穆天子传》《山海经》这些上古时期晦涩难懂的典籍,都做了通俗易懂的注解,直到今天我们读《山海经》《尔雅》,都得用他的注释。

但是,他更为有名的,是在易学史上对术数学的贡献——那简直是宗师级的人物。比如今天非常流行的“堪舆之术”,说白了就是风水学,就尊郭璞为祖师。

郭璞有一本《葬书》,乃风水学的奠基之作,书中不仅讲了如何选择地势,还第一次明确提到风水的概念:

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