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论学堂里惊天下,十万王师围金陵(一)(第2/4页)

戚同文觉得杨悫说的有道理,同样问题也很大,失之片面。但要如何杜绝杨悫提到的武人乱国的问题,戚同文又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无论如何,天下礼崩乐坏、人心不古,总是事实。天成以来,本朝用书生治国,总是收获了许多效果。

戚同文甚至听说过,百战军就有教授将校孔孟之言的传统,而百战军军纪严明、百战常胜,大军所过之地,与民秋毫无犯,而将校从无动乱之举,也是事实。

李从璟到了之后,径直走到矮台,令撤去三张小案,只留一张摆放于正中,面向整个礼堂,施然坐了,而后便让论战开始。

学院的儒家士子与百家士子既然有了冲突,冲突的根源还是因为儒家士子看低百家士子,这个冲突自然要解决,解决的方法便是论战,论出所谓“真理”。

——李从璟则认为世上没有那么多真理,即便有,也没多少一成不变的真理。他到这里的目的,还是借机向天下表明大唐的治国治学态度,言明朝廷对士子的取舍之道,为天下读书人指定方向。

如今,朝廷各项军政大事基本都已定了下来,本朝以来骄兵悍将、藩镇林立、吏治混乱、民不聊生的种种弊政,时至今日差不多都解决,而王师征战于江南,中央收拢州县权柄,国是大定,大唐战舰正当一统天下、整肃边疆、阔海扬帆的时候,治国治学之道,是眼下最后一件大事。

——从某种程度上言,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它关系到每个唐人的三观,关系到每个唐人的思想与抱负,那是指引他们前进方向、奋斗目标的东西,李从璟正待把它解决。

杨悫是儒家士子的代表,他将他跟戚同文的说过的话,向礼堂里千百人论述过后,进一步深化道:“臣闻,天子的职责,没有比执掌礼仪更大的了。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礼者,纲纪是也;分者,君臣是也;名者,公、候、卿、大夫是也。天下为何会大乱?皆因礼崩乐坏!礼崩乐坏,纲纪坏了,君不为君,臣不为臣,公侯卿大夫,都想以下犯上、问九鼎之重,所以武人执掌重兵、把持权柄,所以天下才会藩镇林立、征伐不休。”

“一言以蔽之,天下治、乱的根由,在礼。天下大治,是因为礼仪大兴,天下大乱,是因为礼仪荒废。朝廷要重现初唐盛世,就得重塑礼仪,兴儒家之学。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学才是治国治学正统,已是毋庸置疑。臣言尽于此,还请太子明鉴。”

杨悫话说完,向李从璟深深一礼。

李从璟不置可否,连表态都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满堂的儒家士子大声喝彩。他们听了杨悫的言论,都觉得犹如圣人耳提面命,这时候个个兴奋的脸红耳赤,“祭酒高论”“祭酒明见”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祭酒之言,某不敢苟同。”

这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去看,只见一个苍老的身躯站起来。

博士王不器。

众人见之,都不免诧异。学院两大家,杨悫与王不器,是最德高望重的人。只是平日两人私交甚笃,此时竟然对立起来?

王不器直身而立,虽然苍老,却是一棵苍老的松柏,根骨端正,他看向杨悫,问:“如今天下丧乱,四海不平,敢问祭酒,天下如何能再得太平?”

杨悫是儒家大家,回答这个问题自然手到擒来,“天下定于一人,自然得太平。”

“定于一人,此乃何人?”王不器问。

杨悫面露微笑,“重礼者,仁义者,不好杀戮者。”

他这话说出,儒家士子又是齐声喝彩。

王不器八风不动,“不行杀戮,便无征战,江南诸侯,谁愿引颈受戮,将城池百姓双手奉上?”

杨悫道:“久旱之地,必望甘露,久乱之民,必望太平。若使大唐四境安定,国富民强,江南百姓,谁不争相投向大唐?千百城池,刺史县令敢不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