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明君可辅臣非才,不觅房杜觅启诵(十二)(第2/3页)

好半晌,安重诲叹道:“然则此事毕竟是由陛下主动提起……”

“正是因陛下主动提起,才更加不得不谨慎呐!”孔循痛心疾首,“安公岂能不想,此举完全可能是陛下试探之举?”

安重诲:“……”

良久,安重诲起身,面对孔循行礼,“此番若非大人提醒,本公危矣!”

孔循慌忙还礼,“下官与安公荣辱一身,何敢受安公如此大礼!”

……

这一回,安重诲送孔循出府。

“本公即刻进宫面圣,辞谢此事。”安重诲与孔循府外作别。

孔循坐进马车,紧绷着的面色须臾化开,终于笑出声来。

“大人如此举止,可是正合‘小人得志’四个大字啊!”孔循面前,桑维翰摇头啧啧感叹。

“国侨休得取笑于我!”孔循收了笑,拂拂衣袖,面色得意而傲然,“若是你见了安重诲那番真挚相谢的模样,只怕是当场就会忍不住笑出来,我这算心性好的了!”

桑维翰淡淡道:“大人心性,自然非是下官可比。从今往后,大人再也不必在安公面前卑躬屈膝、强作欢笑,忍耐数月之气终得解恨,翻身做主就在明日,下官在这先行恭贺大人了。”

“你说话能不如此难听么!”孔循笑骂一句,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一冷,盯着桑维翰:“你怎知本官已忍耐数月?你早就知道本官的谋划?!”

桑维翰洒然一笑,对孔循的逼视毫不在意,“下官虽自恃才高,自命巧舌如簧,可不会自大到以为,凭借前日那番话就能说动大人与安公反目。大人这些时日在安公面前愈发显得恭敬,跌份跌到了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若非蓄谋即将得逞,恐怕不能如此吧?”

孔循脸色变了变。

桑维翰说的不错。

他孔循身为枢密使,论官位,难道就比安重诲差了多少?这些时日以来,他在安重诲面前卑躬屈膝,时时以下官自称,处处以下属自处,难道真是心甘情愿,有受虐倾向?当然不是。

当狐狸对你一脸谄笑、摇尾乞怜时,这说明它的利爪已经到了你喉前,它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让你麻痹大意,好趁机要你性命。

早在朱温称帝时,他孔循便已是枢密使,论地位资历,彼时安重诲还在何处!如今安重诲横行霸道,目空一切,孔循岂会甘居人后,没有与其争权夺利之心?

孔循自忖,他两人谁也不比谁高明多少,谁也不比谁无能多少,凭什么就你能手握大权,我就要跟在你后面吃残羹冷炙?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孔循冷冰冰的双眼盯着桑维翰,仿佛要将他吃掉一般,“你不觉得,人有时候太过聪明,未见得是一件好事?”

桑维翰无所畏惧,笑道:“人聪明并不是坏事,喜于隐藏自己的聪明才罪大恶极。孔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孔循怔了怔,不由得哂笑一声,“国侨啊国侨,你可真是个极品!”

桑维翰侧头看向窗外,街面上人来人往,他轻声呢喃道:“谁说不是呢!”

……

午后,天空阴沉沉的,日头不知藏身何处,乌云也未显真身,漫天色彩混若一张巨大帘幕,笼罩在大地上,又恰似一张大锅盖,盖住了山川大地。

桑维翰坐在一间茶馆里,左手转动桌上茶杯,出神望着街道对面的孔府。

他非是孔循幕僚,他有官身,当年亦是进士及第。他与孔循为伍,为其出谋划策,在孔循看来,他是趋炎附势,要靠着他孔循这颗大树乘凉。

然而他既能说出那番“树倒人灭”“树能杀人”言论,又怎会去攀附孔循这颗并不粗壮的老树?

茶馆生意清淡,满堂也没几个人,小二趴在一张桌上睡着了,口水顺着嘴角流到桌上,积了一大滩,晶莹透亮。掌柜的一直在柜台后算账,很是入神,他已然算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这家生意寡淡的小店,哪来那么多账需要他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