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枭》第五部 骗枭 五十二(3)

“我让,我让!”他喊着。

“签字画押吧。”肖少泉从怀中掏出一卷纸。

画舫舱中的小桌上,他手颤抖着,把这卷纸展开,轻声一读,便浑身打起战来。

这是一份契约。其上的条文既简单又苛刻。按照上面的条文,大旺钱庄连房产带资金全部无偿地“转赠”于梁和昌先生,并由梁和昌先生交由肖少泉执掌,从此和他卞梦龙不着边。

时下,大旺钱庄吸收了半城的存款,在苏州、南通、常州、南京、上海都做着大生意,钱一旦赚回来不得了,付出那点利息算什么,他卞梦龙还是大发。而一签上这字,煮熟的鸭子便飞了。他感到心中一阵绞痛,拿起了笔,就是签不了这个字。

“你可以不签,咱们衙门里见。”肖少泉冷笑着说。

他正张着嘴看着肖少泉时,孙伯曦拍拍他的肩,说:

“卞老弟,咱俩别伤和气。让出这个钱庄,你在南京不是还有盼盼苑和聚友会馆嘛。如果钱庄不让,衙门里把你弄了去,顺着根一捣到南京,那冀金鼎先生是怎么回事,盼盼苑又是怎么来的?这可又够你喝上一壶的。依我之见,保一头吧。当日小凤姐和金鼎不也就是画了个押就把人家的地盘让给你了嘛。人不能一辈子都顺,学之人家,一咬牙,让出去,保住个脑袋,图个东山再起吧。”

他想了想,一拧脖子,把笔蘸饱了墨汁,刷刷刷签了“卞梦龙”三个字,又按上手印、私章。

麻袋上捆了块大石头,被扑通一声扔入湖中,在水面上泛起一阵涟漪就不见了。

“少泉。”梁秋欣喜地俯到肖少泉肩头上。肖少泉抚着她的头发,“过去总说我这票友不会生意上的事,守着祖业坐吃山空,可现在你看到了,总上当的票友为日后的岳父盘进了一个大钱庄——这是世道教会我的。”

“说得好,说得好!”梁老板开怀大笑,“许仙长成了法海,老夫的远虑没有啦!”

板牙探过头来说:“上次的会串让‘金生金’给搅了,这会儿补上怎么样,在这湖上唱《水漫金山》……”

肖少泉与梁秋兴奋地对视着。梁老板看了他们一眼,凑了过来,俯到卞梦龙的耳边说:

“卞老弟,你的脑瓜不能说笨,但有件事你可从来没考虑过,我梁和昌在京口有这么大买卖,自己为什么没开个钱庄,非要等你一个外埠的小子来办这事?我是想开来着,但头寸一时凑不够,加之对这行又生,所以一直犹豫。可巧你打着救我女儿的名,让我给你撑腰办这事,我就答应了。其实你不演救梁秋这出我也会给你撑腰。为什么呢?是你掏的本钱,没我什么事。办赔了是你的事,办好了我再想法吃进来。结果你这事办得不错,我正思考着如何把你挤出去时,你自己跳出来了。到底是年轻,急功近利,反倒把把柄交到我手里了。肖少泉是票友,可这事是你给我提的醒,使我下手的时候提前了。他把全部家底放在你的账上,就是为了挑挑你的杀机。他刚放了钱,你就到我这里摸底,我说已与他无干系,你便上钩了。想起来,若真按老夫的办法,在钱财上把你挤垮,迫使你让出大旺钱庄,还真得动一番脑子,费一番周折。而用了少泉的法子,把你装入网里后,收网生夺,既便当又用不着贴本钱。还是他的法子好啊。”

卞梦龙感到浑身冷冰冰的,淡然问道:“梁老板,事至如今了,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也是骗场上混出来的人,连这还不知道。”梁老板准备离去前,又说,“这本是将计就计,一俟把你骗光了,再把用心告诉你,老夫就为图个痛快,晚上睡个好觉。”

那艘画舫撑开了,向天水相连处划去,船上传来阵阵笑声和《白蛇传》的唱腔。

这艘画舫上,小黛玉披头散发,在甲板上哭成一团。昨天夜里,几个她见过的板牙的人来接王三千和她,说卞梦龙叫他们去,他们被马车拉到无人的荒郊,这几个人露出了流氓面目。刀子往眼前一晃,王三千吓得尿了裤子,当即就把“金生金”的全部内里说了。说定后,这几个人逼他吞了金条——他用铁条偷换的金条。看着王三千在地上挣扎了一阵死去。这几个人又扑向了她,狞笑着说自己是刚喝了春药的,无以按捺,便轮奸了她。事后,当她从泥地里挣扎着坐起来时,一个女子走过来,揪住了她的头发,笑盈盈地说,只有看到她遭如此大罪,自己今后和肖少泉共同生活时,心里才会舒坦。这女子是梁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