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枭》第三部 骗枭 二十七(2)

卞梦龙堆出笑脸,“巧珍,你看这是谁来了?”

温秉项摘下墨镜,掀掉围巾。

“老爷!是您。”巧珍惶恐地弯下腰。

卞梦龙说:“老爷看咱们来了,还不好好招待一下。”

巧珍的两只手在围裙上蹭蹭,手足无措。

“你们谈着,”卞梦龙向局外人般伸出手向两边一让,“店里事多,我还得回去照顾一下铺面。”

“你去吧。”温秉项笑吟吟地向后一摆手。

“梦龙!”巧珍惶然叫出了声。

他不以为然地说:“这房是老爷出钱租下的,屋里的东西是老爷花钱置的,这地方就像老爷的家一样,咱们得像在老爷府宅上一样好生服侍。”说完向留下的二位点头赔笑,拉开门走了。

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远,温秉项回头闩上门,带着一丝笑意脱长衫。

巧珍局促地站着。

温秉项将长衫顺手搭在椅背上,向她走来。

巧珍向后退着,哀告着:“老爷,房子还没收拾出来。”

“床不是收拾出来了嘛。”温秉项说着捉住了巧珍的腰。

此刻,卞梦龙正走在回城的路上。路边仍是男耕女织景象,他却看都不看。全部是胡扯淡,只有欺凌与被欺凌是真实的。现在温秉项正气喘吁吁地压着巧珍,巧珍把脸别向一边。没错,由于快意,温秉项会发出一阵狞笑。不知为什么,与上次让巧珍送参汤后发生的事相比,他这次想来并不太难受。回到布店,他站在柜台后,神思恍惚。有顾客前来,他又堆出笑脸接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辛亥革命后,农历正月初一改称春节,阳历一月一日叫新年。这时,连新年还没到呢,可有人已忙着办年货了。祥瑞布店这两天来格外忙,卞梦龙自然也跟着忙活。

温秉项仍是上回的打扮不为人察觉地溜了进来。

卞梦龙见状忙迎上前去,并把他引到了一个无人的柜台前,他斜倚在柜台上,低声说:“往后这一个多月,我内人和家人以为我到浙江采办丝绸去了,到春节前才回来。”

卞梦龙眉心一跳,听他说下去。

“实际上去浙江办货的是你。”他看看卞梦龙说,“你跟店里交代一下,找个人管管事。懂吗?”

“懂。”他懵懂了一下,“那老爷您呢?”

温秉项翻了他一眼。

“明白了。”他低下了头,“老爷不耐旅途颠沛劳顿,浙江采买一事由小的代劳了。老爷既已跟家人言明外出,这段时间不妨到小的家中居住,由巧珍服侍您。”

温秉项拍拍他的肩,把围巾往上一拉走了。

次日,温家门口演了出小戏。温李氏站在院门口招着手,温秉项乘车说是去火车站赶火车。夫妻俩就这么分了手。马车向东走了一段突然掉头奔了西,去了西郊的那处小院,巧珍已在此恭候。当卞梦龙上了火车沿沪宁线往东去时,温秉项正趴在床上,巧珍在给他捶背。

对于卞梦龙来说,到杭州采买丝绸不是什么困难事。他在这里上学时就知道,杭州丝绸在唐代即享有盛名,宋时设有织造府、染织局,明清又设立了规模很大的丝织工场,因而素有“丝绸之府”之称。那时,他是从纯美术的角度来欣赏这些绫、罗、绸、缎、锦、纺、络、绡、纱、绨、绢、绒的。他曾那么热爱它们上面织上的飞鸟和恣意奔驰的兽类、神态各异的人物,静中有动的山水。而此番来,他是个商人,是个有意戴绿帽子的怀有异志的人。一切绮丽生辉的鉴赏要求都已化成烟云飘散,他和当地绸庄的商人只谈一件事——实惠。哪怕你是星光缎,轻手一扬,宛如群星落地,满室生辉,而我首要考虑的是它在无锡是不是有销路,能不能赚出差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