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枭》第一部 骗枭 五(2)

沈知祥插上:“什么事把侬急成这样?”

“有东西急着要出手,”那汉子裹了裹破棉袄,焦急地说,“脚底下的是假古董,真东西在身上,你们要想买,随便给个说得过去的价就拿走。”

王在礼不解:“什么事能急成这样,非要马上出手?”

“放在身上迟早是个祸害。”那汉子声音发颤。

沈知祥又插上,神秘地放低了嗓音:“是偷的?”

那汉子看看对面的两个人,轻声说:“大户。”

二人对视了一眼。

那汉子平静地说:“我在这里站很久了,一直在挑人,也就是看着二位面善才敢这么交底。二位要想捞赏钱,这就绑我见官去;要想落真东西,咱们另找个地方说去。”

王在礼想了想,说道:“阿拉学子,讲究个‘人之初’,不想到官府去捞那份昧心赏钱。”

当天擦黑,卞梦龙正与宗九堃在客栈中交谈时,两个同窗提着个小布包兴冲冲地回来了,他们见宗夫子来访,喜出望外,赶忙打了招呼。寒暄既毕,这两个心里搁不住事的人争先恐后地将白天之事诉说一遍。

宗九堃听毕,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说了半天,生生演义出一出江南二公子传奇,可否将那货给老夫看看。”

王在礼将布包放在床上,徐徐展开,露出一个长方形的红雕漆盘子,“剔红!”他大叫一声。

卞梦龙拿起盘子看了看,不以为然地放到床上了。

“侬看不上?”王在礼那架势像是要吃人。

“我不懂。”卞梦龙说,“也不知这种漆盘子好在哪里。”

宗九堃拿起漆盘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看,说:“如若它是真品,可还真是个好东西来,你看它的款识。”

卞梦龙接过盘子,反过来,仔细辨认一行针刻的小字,原来是“大明永乐年制”六个字,他不解地问:

“明朝永乐年间距现在也不过就是五百年。那时的一件雕漆之作能有多珍贵?也不过如是了。”

宗九堃微微摇头,双腿叉开坐下,双手撑膝,像是要搬出一番典故了。

王在礼显得急不可待:“快快说与阿拉听一听。”

宗九堃仰面思索了片刻,正下脸来款款说道:

“吾国自宋元之时,传统漆器工艺便达到了非常了不得的地步,其主要表现就是‘剔红’、‘戗金’等。剔红即雕漆,此即在器物胎骨上刷朱漆数十层,然后在上面雕镂人物、花鸟或各种图案纹丝。除红压红外,尚有在朱漆前衬以黄漆的‘蜡地’及朱漆上罩以黑漆的‘锦地压花’等。元代高手在漆上所刻,骨力刀法,清晰锋利,坚实柔韧,圆浑厚重。至于花树山水,楼栏门窗,又都轻雕浅刻,精微不苟。至明永乐年间,剔红为北京果园厂制,有盆、盘、匣等数类十几种款式。其法是朱漆三十六次,镂以细锦,底漆黑光,再针刻‘大明永乐年制’六字。这种剔红还算得元人正脉,但往后就不行了。至明朝宣德年间,明宣宗对剔红定制,但厂家所作终不逮前,别说与元代比了,就是比永乐所制也相去甚远。为此,厂家屡被罪罚。没办法了,为应付宣宗,便在宫室及民间用重金收购永乐年间的剔红,磨去针刻的‘大明永乐年制’六字,在同处用刀刻上‘大明宣德年制’,再以浓金填掩之。此法后来被知情人泄露出去,所以,明末便有明剔红‘宣款皆永器’之说。其时,保留针刻‘大明永乐年制’的剔红,便已是稀珍之物了。”

“哈!”王在礼蹦了起来,“阿拉买的这只正是永乐原款的!今朝拣着大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