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流逝中的光影

这是一次测试相机留下来的意外成果,没有期望而有所得,最最令人开心。拍照的人,总是梦想有架Leica(莱卡)双眼相机,这在当年是个很难达成的愿望,因为一套设备的价钱,可以在乡下买栋房子了。虽然我一开始拍照,就向公司贷款购置了专业的器材,但知道世界摄影大师用的都是Leica时,我的心就蠢蠢欲动。有一天在万华龙山寺前的“贼仔市”看到一台其旧无比的第一代Leica,我硬是东借西欠筹了钱买下它。

天啊!造型典雅而永远现代感十足的迷人机器,竟是如此难使,装胶卷得将底盖卸下,且要小心翼翼地把片轴和一小截片头垂直插入窄缝,才不会卡住卷裂胶卷。调光圈得用指甲在镜头前,粒米小的卡梢扣来推去。调快门速度必先上片,带紧弹簧后才算数,观景窗和对焦屏是分开的,视力没有2.0根本看不清,退片还得像上螺丝般地用力。这台小型相机的鼻祖,还真有个性,要使,就得臣服设计人的思路,它完全不理会你的习惯。但这一切缺点都会渐渐消失,因为它的形状握在掌中,大小、轻重恰好,不一会儿就会忘了它是个机器,感觉它是肢体的延伸。

每到陌生地,我总是先往庙口或教堂去,这样立刻就能感受村民的生活节拍、体会他们的信仰。台北盆地边缘的新庄市,境内最古老的庙宇正是慈佑宫。只要是慈字起头的九成是妈祖庙。两位耆老在庙口闲话,西斜的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打亮如铜雕。光与影的部位随着日落角度而移动,这是我对光阴流逝痕迹最明白的目击。光与影是一体的两面,生与死也是,老Leica相机帮我作了见证。

台北县新庄市,1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