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清宫外史下 第六七章(第6/13页)

日本驻朝鲜的花房公使,走仁川,归长崎,日本政府正好以此为借口,发兵攻击。朝鲜王李熙向中国乞师,但李鸿章不愿与日本军队发生冲突,派吴长庆率淮军渡辽为朝鲜平乱,逮捕大院君李昰应,禁闭在保定,然后与日本议和,让日本取得与中国军队同驻朝鲜京城的权利。

事定以后,本来应该释放李昰应,而且朝鲜亦曾数度上表乞恩,可是慈禧太后执意不允,亦不说原因。因此,朝鲜始终不放弃努力。及至醇王执政,朝鲜使臣求到他门下,醇王慨然应诺,找了个机会向慈禧太后面奏,说祖宗向来怀柔远邦,加恩外藩,大院君李昰应幽禁已久,不如放他归国,保全李昰应、李熙的父子之情。

慈禧太后微微冷笑,“我不放他是有道理的。”她说:“你应该明白。”

“臣愚昧!”醇王实在想不通。

慈禧太后笑笑:“你不明白就不必问了!”

醇王却一定要问,微微仰脸用相当固执的声音说:“总要请皇太后明示。”

那神态中微带着不驯之色,慈禧太后心中一动,心肠随即便变硬了,“我不知道你装糊涂还是真的不明白?”她从容自若地说:“我是要教天下有那生了儿子当皇帝的,自己知道尊重!如果敢生妄想,李昰应就是榜样。”

这两句话岂仅取瑟而歌,简直就是俗话说的“杀鸡骇猴”!醇王没有想到受命过问政事,竟遭来这样深的猜忌。因而颜色大变,浑身发抖,瘫在地上动弹不得。那光景就象穆宗驾崩的那晚,听到慈禧太后宣示:醇亲王之子载湉入继大位那样,所不同的,只是不曾痛哭流涕而已。

慈禧太后知道将他吓怕了,也就满意了,“你不要多心!”她安慰他说,“我知道你忠心耿耿,决不会有什么!我的话不是指着你说的。”接着便吩咐太监将醇王扶出殿去。

从这一次以后,醇王一言一行,越发谨慎小心。而李昰应亦终于由于李鸿章的斡旋,在去年秋天遣送回国,负护送之责的是袁世凯。他本来一直带兵驻在汉城,此时更由总理衙门加委“办理朝鲜通商交涉事宜”,成为朝鲜京城中最有力量的外国使节。而袁世凯少年得志,加以不学而有术,未免颐指气使,目空一切。因此,不但朝鲜王李熙渐起反感,各国公使亦多不平。

不幸的是,袁世凯又卷入朝鲜宫廷的内争之中。他本来与李熙的内亲闵泳翔交谊甚笃,而闵泳翔与大院君李昰应是世仇,由于袁世凯护送李昰应回国,一路上谈得很投机,因而招致了闵泳翔的猜忌。于是而有流言,说袁世凯将用武力废去李熙,用李昰应为王。这一来,父子之间,又成参商。金定熙此来,就是想设法能让中国召回袁世凯,以绝后患。

这当然要在总理衙门下手。庆王奕劻受了金定熙的一份重礼,便得帮他说话,特地去看醇王,很委婉地陈述来意。

一听牵涉到李昰应,醇王就双手乱摇,“你不要跟我谈这件事!”他说,“外藩的是非,中朝管不了那么多。”

“不管也不行啊!”奕劻说道:“袁世凯人很能干,就太跋扈了,不但李熙见他头痛,各国在那里的使臣,亦对他不满。倘或因此激出外交上的纠纷,很难收拾。再有一层,袁世凯如果真的拥立大院君,那就会把局面搞得不可收拾了!”

“什么?”醇王这时才听清楚,急急问道:“他要拥立大院君?”

“朝鲜有这样的流言,外交使节中更是传说纷纭。袁世凯是功名之士,此人的胆子很大,年纪又轻,说不定就会闯出祸来。”

“那不行!”醇王说道,“你应该出奏。”

“是!”奕劻问道:“怎么说法?”

“自然是召回袁世凯。”

“老七!”奕劻用征询的语气问:“是不是以面奏为宜?我看,咱们一块儿‘请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