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清宫外史上 第四九章(第5/18页)

端详了一会,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胡体安。”

听他这样回答,刘学太和值堂的张书办都松了口气,即令王树汶不致临时变卦,却怕他惊慌失措,无意问露出真相,现在听他语气平静从容,自是极大的安慰。

“你今年多大?”

“今年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马翥摇摇头,“倒看不出。”

“小的生日小,腊月二十五日。”

马翥没有理他的话,看着案卷问道:“光州赵家的抢案,是不是你做的?”

“是的。”

“你好大胆!”马翥的声音提高了,“你知道不知道,抢劫是什么罪名?”

“大老爷开恩。”王树汶磕了个头说,“小的实在叫没法。这几年河南大旱,没有得吃的,小的上有七十多岁的老的要奉养……。”

“慢点!”马翥捉住漏洞,急忙问道:“你今年才二十一岁,倒有个七十多岁的父亲,这话怎么说?”

漏洞捉得太快了些,如说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娘,便难辩解,七十多岁的父亲却无足为奇,王树汶原就能说会道,加以县大老爷果然如刘学太所说的“好说话”,心里不太畏惧,更能从容圆谎:“小的是小的父亲的老来子。”

“你娘多大?”

“我娘今年整五十。”

“那还罢了。”马翥停了一下,接上原来的话头:“虽说饥寒起盗心,到底不可恕,你年纪轻轻,什么事不可以做,为什么要做强盗?”

“小的原在前任大老爷手里补上了一个名字,有名无粮,是空的。”王树汶说,“小的不敢在本地做案。请大老爷开恩。”

“你做案自然不止一个人,同伙呢?是那些人,从实招来。”

“一共五个人。”王树汶随意报了四个名字,连他自己是五个。

“这四个人住在那里?”

“小的不知道。”

“胡说!”马翥拍着桌子呵斥,“你们同伙做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住在那里?”

“大老爷,不是小的敢欺大老爷,实在因为这四个人,都是无家无业的混混,平时不是住在土地庙,就是人家屋檐下蹲一夜。等小的被抓住,那四个人想来是听见风声,逃得干干净净了。”

听这话,似乎有理,马翥便喊:“张书办!”

“有!”张书办在公案旁边打了个扦,站起身来等候问话。

“这个强盗同案的还有四名犯人,要抓到才是。”

“是!”张书办先答应这一声,顾住了马翥的官威,然后才踏上两步,低声说道:“回大老爷的话,这是另外一案,与本案无关,书办的意思,不必多事。”

“这就不对了!同是一案,怎么说是另外一案?”

“大老爷明鉴,本县办的不是盗案,光州出的案子,没有报到本县,与本县无干。”

“那么,你说,我们办的这件案子,叫什么名堂?”

“本县只不过奉上台公事,指名逮捕胡体安,抓到胡体安,公事就可以交代了。”

“啊,啊!”马翥恍然大悟。这案情上是有些分别,光州出的抢案,并未向镇平县来报,实在不必越俎代庖去细问,上面叫抓胡体安,抓住胡体安往上送就是。不过,他又有疑问:“胡体安已供了这四个人,上面不是要着落在本县逮捕归案吗?”

这一下,张书办就不能再明说了,凑上去附着马翥的耳朵说道:“大老爷,供词好改的,这四个人居无定处,不在本县,就与本县无干。”

“对!”马翥用极低的声音问:“怎么改法?”

“改为胡体安亲供:路经某处,纠合不知名无赖四人,伙同行劫。”

“行吗?”马翥怀疑;“好象太滑头了。”

“这种事很多,俗语说的‘见财起意’,就是这个样。河南这几年大旱,饥寒起盗心,不相识的连手‘打杆子’的案子,书办那里总有几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