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清宫外史上 第四九章(第2/18页)

“师大老爷明鉴,”刘学太跪了下来,“胡体安是本县一霸,极难惹的,如果风声透露,一定抓不到了。师大老爷既然着落在我身上,我一定想法子抓人来,公事上好有交代,大老爷的前程可以保住,不过……。”

听他欲言又止,自然有条件要谈,毛师爷问道:“你还有什么话,尽管说。”

“请大老爷体恤,第一、限期宽些;第二、我的家小不动,免得打草惊蛇。”

“家小不动”,是请求免予扣押他的眷属,差役奉命办案,为加重压力,原有这样的办法。如果扣押了刘学太的家属,可能胡体安会起疑心,所以说是“免得打草惊蛇”。这要求合乎情理,毛师爷允许了他。

“不动你的家小,可以。不过,限期不能宽,因为上面的限期也紧得很。我给你三天限,第四天没有人来,可别怪我无情,要请你老娘来吃牢饭了。”

刘学太跟胡体安是有往来的,他在光州那件案子,刘学太亦略有所闻。抓他倒不难,“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胡体安在镇平的产业甚多,决不会走,软骗硬逼,总可以把他弄到手。但这一来便结成了生死冤仇,人家党羽众多,而且都是亡命之徒,自己决不能去惹这场杀身之祸。

想来想去,只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办。当跟毛师爷答话时,说“一定想法子抓人来,公事上好有交代”,便是暗示:总有一个“主犯”就是。如今只有跟胡体安自己去商量,弄个“主犯”来归案。

“胡老大,”他屏人密告:“光州那件案子犯了,指名要你的人,着落在我身上。你说怎么办吧?”

胡体安先惊后笑:“老刘,你是跟我开玩笑?自己弟兄,有话好说,何必来这套?”

“这你就不对了!我当你自己人,才来老实告诉你,请你自己想办法,你倒疑心,我在你身上玩什么花样,这不太冤屈人?你不想想,保荐你的是我,我把你弄了进去,于我有什么好处?”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透彻,胡体安原是一种试探,探明真情,随即改容相谢:“老刘,老刘,我跟你说笑话的。你这样维护我,我岂有不明白的道理。来,来,我跟你好好讨教。”

引入密室,一榻横陈,两个人隔着鸦片烟灯,悄悄计议,决定了弄一个“顶凶”去搪塞的步骤。第一件大事,当然是在毛师爷那里送一笔重礼。

礼送进去,毛师爷收下了,这就表示毛师爷已有所默喻。于是在胡体安家抓了个人到“班房”,这个人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名叫王树汶,是胡体安家厨房里当杂差的小厮。

“先把他吊起来!”刘学太喝道,“问他,叫什么名字?”

吊起来一问,王树汶哭着说道:“我叫王树汶。”

“什么王树汶?替我打,着实打!”

“不是,不是。”王树汶大喊,“我叫胡体安。”

“好了,好了!放下来,放下来!”刘学太作出那种惊吓了小孩,心怀歉疚而又找不出适当的话来抚慰的神情,“早说你是胡某人,不就用不着吃苦头了吗?”

于是旁边的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吊着的王树汶放了下来,替他揉膀子的揉膀子,擦眼泪的擦眼泪,服侍得倒是好周到。

“小鬼该饿了,弄顿好的给他吃!”

县衙门前的小吃摊子最多,不一会就送来了一碟子卤驴肉,一大碗酸辣汤,一盘洋面馍馍,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但是眼泪汪汪的王树汶却只是摇头。

“吃啊!”有个年纪跟王树汶差不多的小皂隶,老气模秋地说,“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干吗弄出这等样?”

一语未毕,脸上着了一巴掌,“去你娘的!”刘学太恼他“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句话说得不合时宜,瞪眼骂道:“这里没有你的话!你他妈的少开口,没有人当你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