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玉座珠帘 第三十二章(第2/16页)

此外又附了个夹片,请求撤消永定河合龙的“保案”。皇帝一看,毫不迟疑地提起朱笔,便待批准。

“万岁爷!”小李突然跪下说道:“奴才有话!”

皇帝诧异,搁下笔很严厉地说:“你有什么话?你可少管我批奏折!”

“奴才那儿敢!”小李膝行两步,靠近皇帝,低声说道:“前儿慈安太后把奴才找了去,叫奴才得便跟万岁爷回,奏折该怎么批,最好先跟慈禧太后回明了再办。”

皇帝不响,面色慢慢阴沉了。小李自然了解他的心情,早想好了一句话,可以安慰皇帝。

“万岁爷再忍一忍,反正最多不过半年工夫。”

半年以后,也就是同治十二年,皇帝便可以亲政了。大婚和亲政两件大事,在皇帝就象读书人的“大登科和小登科”,是一生得意之时。但对慈禧太后来说,真叫是“没兴一齐来”!

为了皇帝选立阿鲁特氏为后,慈禧太后伤透了心,倘或纯粹出于皇帝的意思,还可以容忍,最让她痛心的是,皇帝竟听从慈安太后的指示。十月怀胎亲生的儿子,心向外人,在她看,这就是反叛!而有苦难言,更是气上加气,唯有向亲信的宫女吐露委屈:“我一生好强,偏偏自己儿子不替我争气!”

争气不争气,到底还只是心里的感觉,看开些也就算了。撇下珠帘,交还大政,赤手空“权”那才是慈禧太后最烦心的事。一想到皇帝亲政,她就会想到小安子被杀,皇帝不孝,未曾亲政时就有这样公然与自己作对的举动,一旦独掌大权,还不是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一朝天子一朝臣”,嘉庆亲政杀和珅;先帝接位抄穆彰阿的家;都不知什么叫“仰体亲心”,然而那是乾隆和道光身后的事,口眼一闭,什么都丢开,不知道倒也罢了。此刻自己还在,倘或皇帝不顾一切,譬如拿吴棠来“开刀”,叫自己的面子怎么下得去?那时皇帝只听“东边”的话,所作所为都不合自己的意,一天到晚尽生气,这日子又怎么过得下去?

为此,自春到夏,慈禧太后经常闹肝气,不能视朝。入秋以后好了一阵,最近又觉得精神倦怠,百事烦忧,索性躲懒,随皇帝自己搞去。

然而慈禧太后实在是多心,慈安太后为了杀安德海及立后这两件事,一直耿耿不安。皇帝也常怀着疚歉,所以此时听小李提出慈安太后的劝告,心里虽不以为然,却绝无违背的意思,立刻就拿着奏折,到长春宫去请示。

“言官的话,说得对自然要听,督抚也不能不给面子。”慈禧太后带点牢骚的意味,“你总要想想,怎么才能有今天的局面?咱们是逃难逃到热河的!曾国藩一死,人才更要珍惜。如今办洋务,内里是文祥、沈桂芬,外头就靠李鸿章。有些话总署不便说,全亏李鸿章跟人家软磨硬顶,你不能叫他丢面子,在洋人面前也不好看!”

“是。”皇帝答道:“儿子先跟六叔商量。”

“对了!象这些折子最好交议。”

于是当天就把边宝泉的折子交了下去,第二天奉侍慈安太后召见军机,第一件事也就是谈这个折子。

“保案当然要撤消。”恭王说,“至于不言祥瑞,下一道明发,通饬各省就是了。”

“永定河决口怎么说?”皇帝问道,“何以不见李鸿章奏报。”

恭王心想,一奏就要办赈,户部又得为难,大婚费用,超支甚巨,再要发部款办赈,实在力有未及。所以不奏也就装糊涂了。只是这话不便照实陈奏,只好这样答道:“那应该让李鸿章查报。”

“这才是正办。让他赶快据实具奏。”

接下来是谈内务府与户部的一件纠纷,从大婚典礼开始筹备之日起,内务府就成了一个填不满的贪壑,差不多万事齐备了,还想出花样来要一百四十万两银子。管事的内务府大臣崇纶、明善、春佑都直接、间接在慈禧太后面前说得上话,恭王与宝鋆不能不想办法敷衍,七拼八凑才匀出来六十万两,因此户部复奏,说在七、八月间可以拨出此数。向来跟户部要钱,那怕是军费,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一面说要多少,一面说能给多少,不敷之数,如何着落,就不必再提,也不会有人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