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玉座珠帘 第二十五章(第4/14页)

到了外面,慈禧太后把张文亮极严厉地训斥了一顿,又吩咐严格约束小李。最后追究出事的责任,平日陪着皇帝“练功夫”的小太监,一共有五名,每人打二十板子,这是从轻发落,因为慈禧太后决定把皇帝伤手的事,瞒着师傅们,所以处罚不便过严,免得惹人注意。

这重公案算是料理过了,对桂连跟皇帝的亲近,慈禧太后始终不能释然。从上年年底,皇帝经常逗留在长春宫,问起缘故,听安德海说起是为了桂连,她就决定要作断然处置,只以碍着慈安太后,很难措词,所以一直隐忍不言。现在事情既然挑明了,正不妨就此作个明白的表示,把桂连撵出宫去。

但是,这总得有个理由。桂连似乎没有错处——桂连有没有错处,对她本人来说,无关紧要,要顾虑的是,对慈安太后得有个交代。

“有了!”她自语着,想起有件事,大可作个“题目”。

于是第二天在召见军机以后,慈禧太后特意问起书房的情形。这该归李鸿藻回奏,启沃圣聪,他自觉责任特重,只要两宫太后问到,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皇帝常有神思不属的情形,功课有时好,有时坏。圣经贤传,不甚措意,对于吟咏风花雪月,倒颇为用心。

这番陈奏,慈禧太后恰好用得着,退朝休息,她悄悄对慈安太后说道:“姐姐,有句话,我今天可不能不说了,这样子下去,不是回事!”

见她神色肃然,慈安太后不由得诧异:“什么事啊?”

“我跟你实说了吧,桂连的事,都瞒着你,我听得可多了!

皇帝才这么大岁数,不能让那么个丫头给迷惑住了!”说得好难听!慈安不由得有些皱眉,“什么事瞒着我?”她问:“你又听到了什么?”

“可多了!”慈禧太后想了想说:“只说一件吧,桂连跟皇帝要了个宝石戒指,你知道不?”

“这……,”慈安太后有些不信:“不会吧?”

“我本来也不信,从没有这个规矩,桂连不敢这么大胆,谁知道真有那么回事。你知道,皇帝跟谁要了个戒指给她?”

“谁啊?”

“大公主。”

这下慈安太后不能不信了,“我真不知道!”她不断摇头,显得不以为然地。

“哼!”慈禧太后冷笑道:“我再跟你说了吧,桂连那么点儿大,人可是鬼得很!她拿那个戒指,当做私情表记。”

“啊!”慈安太后失声而呼,不安地说:“怎么弄这些个鼓儿词上的花样?刚懂人事的男孩子最迷这一套。”

“可不是吗!李鸿藻的话,就是应验。”

“你是说皇帝爱做风花雪月的诗?”慈安太后紧皱着眉:

“这样子下去,念书可真要分心了。”

“已经分心了!”慈禧太后的神色,异常不愉,“前些日子让他念个奏折,结结巴巴,念不成句,这,怎么得了呢?”

慈安太后不响,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来,扶着椅背沉吟。

慈禧太后也不作声,看出她已落入自己所安排的圈套中,落得不作表示。

“我得问一问这回事儿!”

“问谁啊?”慈禧太后说,“问她自己?”

“不!我叫玉子问她。”

“问明白了怎么着?”

“真要有这回事儿,可就留不得了!”

“哼!”慈禧太后又微微冷笑,“只怕问也是白问。”

“不会!”慈安太后很有把握地说,“戒指的事,大概玉子也不知道,不然,定会告诉我。”

“这就可想而知了!”慈禧太后说,“连玉子都不知道,那不是私情表记是什么?”

“啊!我倒想起来了。如果真的有了‘私情’怎么办?那决没有再打发出去的道理!”

这确是个疑问,也是个麻烦。照规矩来说,宫女如曾被雨露之恩,就决不能再放出宫去。那一来就得有封号,最起码是个“常在”或“答应”,既然如此,也就不能禁止皇帝与桂连“常在”,或者不准桂连“答应”皇帝的宣召,反倒是由暗化明,正如皇帝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