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汉匈战争的“副作用”鼠疫(第2/3页)

而定襄,正是这场大瘟疫最初的爆发点,在人类第一场细菌战面前,定襄首先承受了惨痛的损失。从汉朝浩如烟海的奏章里翻出定襄地方官的奏报,清晰地写着定襄人口“十之去八”,而医学上公认的第一个大规模爆发瘟疫的地点,就是定襄。

这场大瘟疫,如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只手,强硬地改变了中国人生活的各个方面,由于深信瘟疫来自匈奴巫师的“蛊毒施法”,当时的中国人对于匈奴蛊术的憎恨与恐惧,到达了顶点。正因如此,汉武帝在偏信了“太子蛊案”后,才会用极端的方法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无助的老百姓不知道该怎样拯救自己,瘟疫面前,政府不靠谱,医生不靠谱,孔夫子不靠谱,我们该信谁?

所以道教、佛教,乃至各种光怪陆离的宗教,你方唱罢我登场,在瘟疫中告诉大家:我才是你的救星。中国人的信仰,受到剧烈的冲击。

伴随瘟疫而起的,是社会矛盾的激化,无数百姓的家破人亡,然后是民乱,暴动,极左时代管这些统统叫“农民起义”,然而这种自己人杀自己人的运动,不是进步,是悲剧。

最直接告诉我们悲剧的,是中国的人口数字,汉匈战争开始前,中国的人口到达了历史的最高顶点6000万人,然而到汉武帝过世前,天下却已“户口减半”,除去战争中直接战死的军人,这场细菌战使中国在30年间丧失的人口,仍然高达千万之巨,穿过麻木的史册,延绵至今,仍然足够骇人听闻。

然后就是汉武帝去世,去世前发《轮台诏》,减轻民众负担,停止对匈奴的战争。之后,就是昭君出塞,汉匈通好,再之后东汉建立,匈奴西逃,边关烽火暂息。

然而瘟疫,还是瘟疫,如一只睡睡醒醒的怪兽,不眠不休,依旧折磨着中华大地。

伤寒病的特点,就是爆发的周期性,每隔50年左右,就要持续性的爆发,更可怕的是,每次爆发,都要产生新的病变,这周期性的折腾,从汉开始到南北朝,百年间始终未停。一个很触目惊心的数字就是中国的人口,直到600多年后的隋文帝时代,才恢复到6000万人,勉强达到了文景盛世时代的数字,这600年间,除去战乱,就是瘟疫的肆虐。与瘟疫相关的,就是暴乱、杀戮,宗教如雨后春笋一般的传播。

××地大疫,简单的几个字,今天很少有人想到,这是历史对我们这个民族的一场考验,恰如几百年之后,相同的瘟疫杀死了欧洲四分之三的人口一样,在那600年间,它也在折磨着我们。

可是我们终于经受住了这个折磨,当许多拜服在神灵面前的老百姓们企图从神灵那里获得帮助的时候,也有一些不相信命运的人,他们只相信,一定能够找到化解这场灾难的钥匙。

钥匙找到了,只有一个字:治!

在这场灾难面前,中华民族的智慧再次启动,许多聪明人,在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体验中,在不死不休的求索里,找到了战胜伤寒的办法,留下了一批又一批光辉的巨著。他们的贡献,今天还在余荫着我们。

比如东汉的名医张仲景,在他的记录中,他的家族有三分之二的人感染了瘟疫,而伤寒病患者,更是高达其中的百分之七十,一句“家家有僵死之痛,户户有哀号之声”,掩卷追思,至今让人泪满衣襟。

但是他没有信命,没有像大多数的恐惧者一样匍匐在神灵的脚下,他开始了漫长的求索之路,遍访名医,亲身体验,在经过了无数次临床实践后,一部《伤寒杂病论》横空出世,这是中医历史上第一部记载最为全面,方法最为实际的中医论著,是人类战胜伤寒的第一把钥匙。

然后就有了五石散、寒食散等中药的问世,有名的无名的医生,用相同的孜孜不倦的心,倔强地挑战绝症的勇气,实践着“医者父母心”的本分。吃了五石散的贵族们,宽衣大袖,轻飘飘的清谈着生死玄学,吃了五石散的军官们,血脉喷张,攻城拔寨,建立着赫赫功业,吃了五石散的梁武帝,拜服在高高的佛像下,感谢神灵保佑他身体健康,他不知道,保佑他的不是头顶那尊麻木的雕塑,而是身后无数身份卑微、默默无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