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白玫瑰盛世与家事

英法关系史上最滑稽的一幕发生在1475年8月，法兰西西北部城市亚眠，桌子被放置成两排，从城门一直延伸到各条街道，桌上堆满美酒佳肴，这不是为了迎接客人，而是款待侵略法兰西的英军。大约有三四天时间，英军的一切吃喝娱乐全部免费，账单都记在路易十一身上，法王为此送来300马车好酒，很多英军士兵酩酊大醉后融化在法兰西女人们温热的怀抱里，曾有英格兰编年史家为此羞愧不已。

本来这是爱德华四世挑起的第三次英法战争，最后变成一场酒肉盛宴，他试图重现爱德华三世和亨利五世征法辉煌的梦想碎了一地。这位约克国王战斗从未败北，却也因此留下人生唯一遗憾——没有建立起令世人称羡的外对军功。

英格兰贵族和中产普遍有征法情结，人们崇拜军功卓越的国王。出生于鲁昂的爱德华四世认为，诺曼底和加斯科涅丢失导致兰开斯特王座动摇，所以他未放弃征法梦想，同时也想对路易十一报一箭之私仇。国王的廷臣中有人建议，对法开战是解决多年来无业暴徒祸害城乡的最佳办法。外交结盟部署完毕，从议会获得战争经费后，爱德华四世效法亨利五世，找全国富人们逐个“谈心”，说服他们捐款资助战争。经过数月筹备，1475年6月国王率20余名贵族和1.2万装备精良的军队远征法兰西，勃艮第查理公爵承诺在兰斯为英王举行加冕礼。

形势不同于60年前，法兰西未爆发内战，王权比以前更加强大，英明君主在位，拥有精良的中央常备军。英军登陆加莱后未发现法兰西有什么民众起事，布列塔尼公爵不敢如约行动，勃艮第查理公爵承诺前来支援的大军毫无踪影，只领着几十名护卫前来会晤爱德华四世。卢森堡地区的圣波尔伯爵在法王与勃艮第公爵之间首鼠两端，严禁英军进入属下任何城镇。

勃艮第查理公爵绰号血勇者，跟他父亲相较更缺少娴熟的政治手腕，为了将勃艮第升格为王国和扩充领地四处参与战争。路易十一也跟自己父亲一样花费大量精力对付勃艮第，四处挑唆和资助各路势力与之为敌。1475年6月，查理公爵与神圣罗马帝国刚打完一场漫长又失败的“诺伊斯围城战”，只留下一堆空头支票给爱德华四世，根本无力提供帮助，英军在法兰西陷入尴尬境地。

路易十一想避免一场国土上的无谓恶战，致信爱德华四世，对以前支持兰开斯特表示抱歉，说寒冷季节将至，英军作战与后勤都面临困难，愿意提供优厚条件让英格兰撤军，只要不讨论割地和王位诉求问题。据法方资料记载，法王贿赂爱德华四世身边的重要廷臣黑斯廷斯男爵、约翰·莫顿主教等人，要求他们说服英王撤军，为了让他们安心收下钱财不要收据。

英军在亚眠胡吃海喝过后，双方于附近的小村庄皮基尼签订长达9年的和约，法王赔偿7.5万克朗，今后每年拨付给英王5万克朗津贴，直至双方有一位过世，法兰西王太子与爱德华四世的长公主约克的伊丽莎白缔结婚约，法王以1万英镑的价格赎回红王后。

通过敲诈法王获得巨额补贴比冒险开战更为划算，尽管国王的弟弟格洛斯特公爵反法态度坚决，对英法和约满腔愤怒，认为给兄弟俩的“征法梦想”蒙羞，爱德华四世还是选择满载金钱而归的务实政策。路易十一亦为兵不血刃驱逐英军颇感自豪，他对臣属说：“跟我父亲相较，我不费一兵一卒，只用酒和肉就让英格兰人滚出法兰西。”

获释离开英格兰时，红王后已万念俱灰，宣布永远放弃自己的“事业和权利”。依靠法王赠与的少许年金，她倒是过了几年安宁而贫穷的生活，1482年8月，这位斗争一生最终一无所有的好强贵妇病逝，安葬在昂热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