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兹生的《庄子》英译(第2/2页)

到了20世纪,又有几种《庄子》译本出现,它们对于华兹生同样具有参考作用。冯友兰1933的译本(Chuang Tzu, a new selected translation with an exposition of the philosophy of Kuo Hsiang)最大的好处在于其中包含了郭象的注释。英国汉学家魏理(Arthur Waley)的《庄子》译文包含在《古代中国的三种思想》(Three Ways of Thought in Ancient China, 1939)一书中,虽然只有不多几篇,但质量上乘,足资借鉴。让华兹生比较失望的是他的同胞魏鲁男(James R.Ware)的译本(The Sayings of Chuang Chou, 1963)。在“译者前言”中魏鲁男竟然把庄子说成是“儒家的一派,而且是进步、有活力的一派”,这让华兹生感到莫名其妙,在这样的理解下翻译出来的《庄子》恐怕只能充当反面教材了。

除了《庄子》外,华兹生还在1960年代翻译过《墨子》等其他几种子书。他说他在翻译这些子书时基本采用意译,不太拘泥于原文。但是译《庄子》时却非常谨慎,对原文亦步亦趋,尽量贴近。因为在他看来庄子使用的虽然是散文,但却像诗人一样驾驭文字。举一个例子。《德充符》中有句话:“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使日夜无隙,而与物为春,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其中“与物为春”是一个非常诗意的表达,对此翟理斯的翻译是:live in peace with mankind;冯友兰的翻译是:be kind with things。华兹生认为他们的翻译没有表达出原文的意象,让人感觉到庄子使用的是“陈腔滥调”(cliches),而实际上,庄子使用语言的方式是前无古人的。华兹生将这句话译成:make it be spring with everything,以诗译诗,堪称后来居上。

华兹生的“译者前言”主要谈翻译问题,但也论及《庄子》的主题思想,华兹生认为简而言之可以说是“自由”(freedom)。中国上古的哲学家关注的是同一个问题:如何在一个混乱、痛苦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其他人提出了一些具体的行动纲领,庄子的答案是“从这个世界解放你自己”(free yourself from the world)。在华兹生看来,庄子对这个病态和充满恐惧的时代的表述最好地体现在这样一个比喻中:“疠之人夜半生其子,遽取火而视之,汲汲然唯恐其似己也。”(《天地》)基于这样的理解,华兹生将《庄子》开篇《逍遥游》译成Free and Easy Wandering, 1993年克里雷(Thomas Cleary)在自己的译本中则仅用Freedom一词,更加直截了当。

除了《庄子菁华》外,华兹生还在“菁华系列”中翻译过《墨子》、《荀子》、《韩非子》。在华兹生看来,这几子所讨论的政治和道德问题虽然也具有普世意义,但更多的还是和当时的政治和社会联系在一起;相比之下,《庄子》的高论则不局限于他那个时代,而是面对所有的时代、所有的人。华兹生认为《庄子》最难译,但也最值得译,因为它具有永恒的价值(a text of timeless import)。从销售的情况来看也是如此,华兹生在《庄子菁华》1996年新版前言中指出,三十年来其他三子之英译本的阅读和购买者基本是学习亚洲文化的学生,而《庄子》的受众,范围那就广大得多了。

原载2012年8月8日《中华读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