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学者眼中的乾隆朝文字狱(第2/3页)

雷海宗在书评开篇时写道:“近年来对于清代文字狱的问题,国人搜集材料与研究的工作虽然不少,但有系统概括一切的专著仍不多见。哥伦比亚大学汉学讲师Goodrich先生这种勇敢尝试的工作,很值得我们欢迎。”

在雷海宗看来,富著中有三点是“很动人的见解”:(一)“乾隆时代中国已经安定,不似以前对满清的那样反抗,按理不必有严厉的文字检查;但实际乾隆时代对于文字的摧残较比清初严重不知多少倍。著者认为根本的原因是心理的。大清此时由外表看来虽然极盛,实际这是衰落时期的开始;满人下意识中感觉到这一点,所以对汉族愈发畏忌,因而更加紧的压迫。”(二)“无论当初的计划如何,四库的编纂后来成了铲除禁书的一件利器,是无问题的。这一点虽然从前也有人见到,却是一般认四库为无价国宝的人所不大注意的事,著者反复说明并非累赘。”(三)“全国大规模有系统的搜查禁书,现代的人不易想见。但在最严重的十五年间(乾隆三十九至五十三年)全国人心惶惶,连不识字的农家也有时因为祖传下来一部原来不相干的书而招大祸;这在普通的史料中是不易见到的,只有私人所遗留的日记与笔记能帮助我们回想到当时的紧张情形。著者把这点特别提出,深得史家恢复往迹的本旨。”

此外雷海宗还认为书后所附《禁书现存目录》(Surviving Proscribed Works)很有价值,虽然肯定有遗漏,但在目前“是一个很便利的参考工具”。根据富自己的说明文字,他编制这份目录主要是利用了北京大学、燕京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的图书目录。他认为要想更准确地做出统计,还应该去查阅包括《图书集成》在内的各类丛书,作为第一份这样的目录,他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够为后人提供基础。根据富路特的初步统计,在乾隆时期禁毁的2600余种书籍中,存世的有近500种。(1999年开始出版的《四库禁毁书丛刊》收存世的清初至乾隆年间的四库禁毁书约1700种)

郭斌佳在书评中也首先肯定了这部书的价值,他指出,“吾人觉乾隆朝之文字狱,国人已大概知之。但在西文之中,则完备精详如此书者,实属创见。作者对于中文方面材料,尤以近年我国所出刊物中之有关此项问题者(无论书籍或杂志)均特别注重。读者苟翻阅其卷末之参考书目,即可知其搜罗之广。”确实,在富路特列出的二十七种主要参考书中,除了一些早期文献外,我们可以看到1930年代初的最新成果,如故宫博物院文献馆编《清代文字狱档》(1931—1933年版)、陈乃乾编《索引式的禁书总录》(1932年版)等。

对于富路特在这本书中的观点,郭斌佳也表示基本赞同:“乾隆朝之前半期(自一七三六年至一七七一年),作者认为尚无切实禁锢文士之迹,但对于排满思想已渐次着眼矣。作者曾举谢济世、胡中藻、齐召南、齐周华、钱谦益诸案。以为乾隆帝在此时,并无一彻底禁止排满文字之计划,但遇有发觉,则必禁毁耳。自一七七二年至一七八八年(壬辰至戊申),其情形遂大变。乾隆命编纂《四库全书》乘机搜查全国公私所藏书籍。据本书作者之意,高宗并非真欲编《四库全书》,特假此名义,以取缔有碍满清之书籍耳。此种说数,或亦过于偏激,然乾隆之利用机会,取缔许多书籍,则属事实。作者搜罗当时若干圣谕未经刊布者用以证明:(一)地方官吏奉令采访书籍之时,亦奉命搜查排满书籍;(二)在京师选辑四库书目者,同时亦编制禁书目录。故作者之意,《四库全书》之编纂,虽名为保存国粹,实别有用意存。作者欲证明其论调,列举若干材料以作左证。乾隆欲搜罗书籍,以供检查之意,可于一七七四年之上谕中窥见之(页三二至三三)。两广总督广东巡抚之奏折(页三十三),更可证明疆吏辅佐之态度。一七七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之上谕,则说明圣旨更为详尽。总之,自一七七二年至一七八八年间,吾人随时可寻得例证,证明编纂《四库全书》之双重作用,与其编者之双重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