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第2/3页)

也许结婚就是那么一回事吧。因富本的店在京都,所以,仪式和宴会都在京都的“京都旅馆”举行,直木一家会齐,连小女儿加瑶子也死缠硬磨地三天前来到了“京都旅馆”。婚礼那天,偏巧碰上下雨天,还是比春雨要大的暴雨,幸亏前几天到京都樱花出名的地方去转着看了看。就像谷崎润一郎《细雪》里写的那般丰满润朗。平安神宫的红枝垂樱,还有仁和寺的御室之樱,都是有名的花,可惜看花还太早。继续行至“醍醐三宝院”,姊妹三人去了深山。那儿的樱花,又多又没有城市的污染。

刚刚改建的五重培,颜色鲜艳夺目。建立的当初,法隆寺、东大寺等奈良的古寺,都该是这种中国式的热闹而灿烂辉煌的色彩。佛像都该是金光闪耀的。秘佛,就是在今天也或多或少地保留了一些过去的色彩。面对刚修缮一新的五重塔,秋子说它失去了日本式的寂寞、可贵,看了让人懊丧。直木听了说:“别去管那颜色,你瞧,一片绿叶衬托下,塔是多么鲜明哪。”

为了幸子的婚礼,全家人在京都呆了两三天,不用说肯定又是一家会齐了去-园的茶室。茶室在-园最热闹的地方。新建的二楼是个大客厅,天花板的一部分糊着纸,就像眼下时兴的在餐馆的天花板上糊纸一样,可以从上面采集柔和而明亮的光线。这是个仿造“吉田五十八新风格”的日本式席地而坐的大客厅。

与此相比,葵祭之夜由宫本带着去的那个茶馆,不管是街道、建筑物,还是日本式席地而坐的大客厅,都完全是两样的气氛。直木过去曾在-园各处散步,往鸭川方向,也就是一直往西面去,有一个小小的商店街,古色古香,土里土气的。直木很喜欢那条街。现在几乎一点没改变。

秋子对-园的小路充满了好奇心。秋子是战后出生在东京的孩子,也许从来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古色古香的街道。何况这还是一条妓院街,更让人觉得神秘兮兮的。

“那些房子都是派什么用处的?”秋子问了一声。

“嗯。”直木小声地含糊过去了。

门灯昏暗的小房子并排着,看不到茶馆那样的招牌,也几乎看不到艺妓的名牌吊挂在门上。直木搞不清,这里是茶馆呢还是妓女的睡房,也许是专等熟客的吧。看来不是那种其他地方来的观光客人都会拥去的店。首先,这种小街小巷不大有行人走动,而且那些小店又不是那种让客人看一眼就想进去的店。直木不记得是听宫本说的还是听幸子说的,-园东面的小房子,近来游客可是越来越稀少了,他没做声。这些茶馆和妓院被拆掉了三四间,造起了便宜的趣味低级的“情人旅馆”,各房内带洗澡间,还有电视机。于是,古风情调全被破坏,宁静气氛被明显地毁掉了。其他各方面都增加了。

直木这时又想起过去一件值得怀念的往事。有个还称不上朋友的人,很长一段时间寄住在艺妓房子的二楼。他是东京人;自己没有店,做着古旧美术品卖出买进的生意。他把东西拿到古旧美术品商店去,或是到几个老主顾那里去兜生意,算是一种跑腿的买卖,当然有时也把客人招到自己屋子里来。

直木跑那里去一看,还真吃了一惊。他还清楚地记得,八张铺席大小的房间和六张铺席大小的房间四壁,摆满了旧古董,堆得满地都是,这本来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可是,只有两间房的二楼,让他一个人独占着,而且还吆三喝四的,这才让直木感到吃惊。奇怪的是,艺妓们可真舍得将二楼借给别人住。那房子和周围街道上的房子没什么区别,从屋檐看起来,楼下决不会比二楼宽敞。也许小间多出个一两间,但京都风格的格子窗很阴暗,狭窄的楼下,究竟哪间屋子能住下三四个门口挂牌的艺妓呢?尽管她们要进行各种排练,要去酒店的大客厅、美容院常常不在家,可为什么要借掉小小房子的二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