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第2/2页)

反正,塔是作为“八炫之基柱”建造的,后来又涂上了“和平之塔”的新名字,除了战败受挫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来解释的。当它成为奥林匹克圣火进入日本的庆祝场所后,确实注入了新的生命。如果再复活纪元节的话,那么,也许就可以将文字板按原样镶嵌到大门上去了。这个纪念塔,随时代而变化。作为某种纪念而建造的建筑物,年年月月,这样变来变去的事,似乎还是很少的。

与此相反,直木现在坐着的海边,就是伊邪那歧命用水洗却“死之玷污”的神话传说里的海滨,可是寂寞的海边呀:传说里“阿波歧原”,甚至连一块纪念碑也没有,只有为防避霜降风害而打竹篱笆墙的人们,忙碌地劈着竹子,远远传来单调的声音,除此以外,还有今天那特别平稳的波涛声。直木觉得像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空落落的海边似的。即使是温柔的海滨,假如没有人迹,那也会漂浮起寂寞的气氛,何况这儿还不是温柔的海滨。只是南国的阳光很强烈。

直木所读的《古事记》里说,伊邪那歧命从与之共建国家的爱妻伊邪那美命那腐烂的、爬满蛆虫的死尸边逃了出来,即从神话时代作为不洁物的“死”里逃了出来。男神用水净身,从他逃走和祓禊中,又有着再生各种神的明朗情绪。糜烂的女神尸体上,雷“八名”寄宿着。勇猛的“雷神”们,竟然是从这里生出来的。直木一直觉得:这一情节今天的人们是无法想象的。

“那时确实没有火葬吧。”直木歪着脑袋小声说,“假如自己火葬时火焰发出的声音,能在天地之间震响百雷的话……”

古今的英雄伟人也没有这种事。

“不,基督教也是如此吧。基督教以外也有那种传说中的人吧。”

反正,从女神的尸体中诞生出“雷”来的神话,让直木感觉有“他”的存在。

日本的神话和南方各国的神话有不少相似的地方,直木在学生时代读过听过比较学说,所以知道一些。可是,那一个一个故事已经淡忘了,只是迷迷糊糊记得有几个相似的。

可是,现在海边的直木,并不想努力回忆起什么来,几乎只是无心地,悠然地反复读着。

应该是死人的伊邪那美命并不像死人,那是神话的关系吧。让男人看到自己丑陋尸体的女神,高叫了一声“吾羞辱也”,于是,她让黄泉国的丑女们去追赶男神。男神赶快把束发的黑色发绺扔过去,发绺变成了黑葡萄。死之国的丑女们喜欢吃那葡萄,让伊邪那歧命逃走了,不久,她们又让追赶上来。这回,他从鬓角右面插着的梳子上扳下一个齿,扔了过去。于是,那梳子的齿变成了竹笋,插在了地里。趁着丑女们挖竹笋吃的时候,男神又逃走了。

女神又让八柱雷神纠集了一千五百人的死之国军队,去追赶男神。男神把十拳之剑拿在手里,一边在背后挥舞着一边逃走,直逃到“黄泉比良坡”的脚下,于是,采下了那里的三个桃子,扔向追来的人。死之国的人都逃走了。

直木记起,有学者说,这个“黄泉比良坡”,是黄泉国与现在的“国”,即生之国与死之国的边界。“比良”这个词,像是悬崖的意思。《古事记》还特地添写了一笔,“黄泉比良坡”,就是“现在出云之国的伊赋夜坡”。但那究竟指的是什么呢?女神命令追击伊邪那歧命的“黄泉丑女”,被说成是死之污秽的拟人化。

然而,“黄泉丑女”、雷神带领的“一千五百黄泉军”,都失败了,女神气愤地忍不住。于是,她自己亲自追赶而来。男神将“千人拽之岩”,即一千个人也拖不动的大盘石拖过来,挡在黄泉比良坡。《日本书记》里写着:“勇绝妻之誓”。就是说,用这块大石头挡着,伊邪那歧命向妻子提出了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