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德·卡马拉(第2/10页)

埃尔德·卡马拉有着一段很妙的历史。1909年,他生于巴西东北部的福塔莱萨市。他的父亲是个爱好戏剧评论和新闻的商人,他的母亲是一所小学的教员。总之,是小资产阶级出身。但是他的家庭从来没有富裕过。他的兄弟中有五个在年幼时因患痢疾而又得不到治疗,在短短的几个月中相继夭折。他很早就进了修道院,当时还是个孩子。献身上帝的愿望是在8岁那年产生的。他说,这种愿望是神秘的和坚定不移的。从那时起,他除了想当神甫外,没有考虑过其他的职业。22岁时,他成了法西斯分子,同时当了神甫。是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法西斯分子。“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埋藏着法西斯种子,有时它永不萌发,而在我身上却萌发了。”他讲述这件事时并不感到羞耻,但在承认自己是个法西斯分子的同时则有些自责。唯一为自己辩解的地方是,他强调是他的主教要他成为一个法西斯分子的。他的主教是那些身披绫罗绸缎,佩戴各种贵重饰物,让顺从的仆人侍候,居住在与漂亮的街道相毗邻的宫殿中的主教中的一个,是那些信奉“上帝—祖国—家庭”这个格言的主教中的一个。是的,埃尔德先生对那些法西斯分子了如指掌。在他来到累西腓的那座小教堂,来到鸡群拍打着翅膀的那个小小的住宅,来到他用来休息的那张帆布床之前,他早就对他们有所了解。每天24小时中,他只能睡上4个小时。因为夜间常有人打电话咒骂他,不让他睡觉,企图用下面的这些话来恐吓他:“我们现在就要到你那里,现在就来宰了你,卑鄙肮脏的共产党人。”“你把灵魂交给上帝吧,你将再也见不到天日,狗杂种!”但他说,他不在乎这些事,夜里睡4个小时足够了。

我就是在那里用三天的时间采访了他。我使用他精通的法语同他交谈。在我看来,与其说他是个神甫,还不如说他是个领导人。他有着领导人那样慷慨激昂的讲话声音,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和那种善于赢得别人信任的自信心。他有时站起身,为我去煮咖啡,然后端着咖啡和饼干回来。他趁此机会偷偷地瞥了一眼街道,看是否有人再弄脏他的墙,或者向他扔手榴弹。我打量着他,想起了卡米洛·托雷斯这个脱下长袍,拿起枪杆,在第一次战斗中因前额中弹而身亡的年轻神甫。我想起了教士蒂托·德阿伦卡尔这个被公共社会秩序署在圣保罗用审讯残酷折磨的年轻的多明我会教徒。“打开你的牙齿,在宰了你之前给你一块圣饼。”然而他们给他的不是圣饼,而是在他舌头上通上了220伏的电流。我还想起了监禁在拉丁美洲监狱里受尽折磨而死的所有修女修士。而那些身披绫罗绸缎,佩戴各种贵重饰物,让顺从的仆人侍候的主教却与掌权的将军们朋比为奸,保护开枪的人。在巴西是这样,在智利、乌拉圭、巴拉圭、委内瑞拉和危地马拉也是这样。我最后说道:“埃尔德先生,他们将不会授予你诺贝尔奖,永远也不会授予你。你给大家带来了太多的麻烦。”

确实,他们没有授予他诺贝尔奖。那一年,奖金给了维利·勃兰特。1973年,他再次被提名为候选人,但奖金授予了亨利·基辛格和黎德寿。黎德寿拒绝接受,这倒不错;基辛格却得到了奖金。

奥里亚娜·法拉奇(以下简称“法”):埃尔德先生,据说,保罗六世称您为“我的红色大主教”。实际上,您也不应该是梵蒂冈得心应手的人,您使那里的不少人害怕。我们是否就此来谈一谈?

埃尔德·卡马拉(以下简称“埃”):您瞧,教皇十分清楚我做的事和说的话。我揭露巴西的刑罚,教皇是知道的。为了伸张正义,我去国外旅行,教皇也是知道的。他很早就了解我的观点,因为我们相识已久。确切地说,是从1950年他担任国务秘书时相识的。我对他不掩饰任何事情,也没有掩饰过任何事情。如果教皇认为我现在做的事有害无益,如果他劝我别再做了,那么我就不再继续做它,因为我是教会的奴仆,深知牺牲的重要性。但是教皇并没有对我这样说。他称我是他的“红色大主教”,那不过是亲热和开玩笑的说法而已。当然不会像在巴西这里那样,凡是不反动的人都被说成是共产党人,或是为共产党效劳的人。这种指控涉及不到我。如果我是个骚动者和共产党人,那么我就不可能进入美国,并接受美国大学的名誉学位。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还应该澄清的是,我的思想和谈话不能同教皇当局联系在一起,我的言行完全由我个人负责。这并不能使我成为一名英雄,挺身出来说话的人绝不止我一人。譬如,巴西的刑罚首先是具有权威性的教皇委员会揭露出来的。教皇本人也谴责过这些刑罚。他的谴责远比一个不能使梵蒂冈任何人害怕的穷神甫的谴责作用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