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迪拉·甘地(第3/15页)

我在政府大厦她的办公室里见到英迪拉·甘地。这也是当年她父亲的办公室:一间宽敞、阴森、朴素的屋子。她长得又矮又小,坐在一张陈设简单的写字台后面。我进去时她迎着我站了起来,跟我握手,然后又重新坐下,没有任何开场白,只是凝视着我,好像对我说:“快提第一个问题,别浪费时间,我可不能浪费时间。”开始时,她小心翼翼地回答问题,后来就像打开话匣子似的,谈话在互有好感的气氛中进行得很顺利。我们在一起谈了两个多小时。采访结束时,她和我一起走出办公室,一直把我送上了出租汽车。经过走廊和走下楼梯时,她一直挽着我的手臂,好像我是她的老相识似的。她一面跟我说这说那,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官员们对她的致意。那天她看来有点累,突然间我大声说:“归根结底我并不羡慕您,我不愿意处在您的位置上。”她说:“问题并不在于我有那些问题,而是在我的周围有那些白痴。”48小时以后,我发现采访中还有些遗漏,希望再见她。没有经过任何繁文缛节,我就到了她的家。这是一所简朴的小别墅,她与儿子拉吉夫和桑贾伊一起住在这里。英迪拉·甘地在家时比谁都平易近人。当她早晨接见那些找她请愿、抗议和向她献花的人时,你便能发现这一点。我按了门铃,她的秘书出来开门。我问她总理能否再赐予我半小时的时间,秘书回答说:“试试看。”于是她就进去了。当她出来时,英迪拉也一起走出来了。请,请坐。“咱们喝杯茶吧!”我们坐在面朝花园的起居室里又谈了一小时。除了回答我的问题外,她还告诉我,儿子拉吉夫已跟一个意大利女人结婚,在印度航空公司当飞行员。二儿子桑贾伊是汽车设计师,还是个单身汉。最后她又叫来了正在草坪上玩耍的、皮肤黝黑的漂亮小男孩。她一边温柔地拥抱他,一边低声地说:“他是我的孙儿,是世界上我最爱的人。”看着这样一位强有力的女人拥抱一个小男孩,会使你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也就是上面曾经讲过的那种不公平。这就是使一个致力于维护自己命运的女人产生烦恼的孤独感。

我对英迪拉的报道引起了反响。布托读了采访记后很生气,出于妒忌,他要求我也到他那里去听听。但这是我以后在布托一章里要讲的。这只是故事中的一个小故事,事实上,重要的故事是英迪拉倒台。正当这位不可思议的女人深信她在一个个人已起不了决定作用的时代仍能发号施令的时候,她突然垮台了。在香蕉皮上滑行,不可避免地会有这个结局。

奥里亚娜·法拉奇(以下简称“法”):甘地夫人,我有许多问题要向您提出,有涉及您个人的,也有涉及政治性的。涉及您个人的问题我后面再提出,等我弄明白了为什么许多人害怕您,说您对人冷淡,甚至冷酷、难处后,再向您提出。

英迪拉·甘地(以下简称“英”):他们这样说是因为我直率,过分地直率。因为我不把时间浪费在娓娓动听的闲谈上,不像印度人通常所做的那样,让谈话的前半小时白白地在问候声中过去:您好吗?孩子们好吗?小孙孙们好吗?等等。我不愿讲那些娓娓动听的空话,即使互相问候也应在工作结束之后。但是在印度,我的这种做法总是行不通的。我说:“咱们来谈实质性的问题吧,快!”他们就不乐意,于是就认为我冷淡,甚至冷酷和难处。还有个原因,这与我的坦率也联系在一起。我从不演戏,我不会演戏。我总是表里如一,有什么样的情绪,就表现什么样的情绪。要是我高兴,就表现得高兴;要是我在生气,表现出来的就是生气,从不考虑别人会有什么反应。谁要是也有过像我那样艰难的生活,他也就不会再去考虑别人有什么反应的问题了。现在您开炮吧!您可以向我提出您愿意提出的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