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师赴高要(第2/3页)

龚寿渐渐苏醒了,他的供状令我哭笑不得,他说自己根本没有让苍头们去杀人,更不可能纵使苍头们去惹一个州兵曹从事。我把耿夔当时听到的话复述给他,他又立刻耍赖说这是一个误会,是苍头们错会了他的意思,他只是叫他们去远处寻找一具无名尸骨,用来埋在新屋的堂基之下。

我被他的最后一句话惊愕得差点跳起来。天哪!寻常人家丧葬,总会埋在远郊,以避凶扰。寻常人偶然路过坟冢,也莫不因恐惧而发足而奔,只怕有鬼魂追逐。龚寿,他却让苍头们去找一具尸体来埋在自家新建屋宇的堂基之下,如果说这不是疯子,就是别有隐情。我冷笑了几声,看着他,不说话,等待着他进一步的解释。

龚寿继续如实招供,他下面的话让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供称,这样做是为了应塞灾异。因为新楼建好后,突然来了一个卜筮工,给他卜算,说这个新楼虽好,但不能住人,否则住进去的人会有血光之灾。他当即吓坏了,不知怎么办好。新建的美轮美奂的楼,难道拆掉不成?卜筮工说,也不要拆,只要杀一个人,将尸体埋在楼下,就可以抵塞凶咎。他号啕大呼:“请使君明鉴,小人说的话句句属实。小人这么做,在常人看来难以理解。但小人一向相信鬼神卜筮,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啊。小人想着,如果埋了死人在堂基下,就可以应塞凶咎,谁知道这些苍头奴仆,竟然会去随便斫杀生人。”

这番话让我怒不可遏:“应塞灾异,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你知道什么叫灾异?灾异就是你犯了无耻的恶行,上天会因此对你示警。然后你再犯一件杀人这样更无耻的恶行,却指望上天因此挽救你,你觉得可能吗?当然不可能,你马上就会知道。”

他的脸色像胆汁一样青绿:“使君,这大汉的天下,大家不都是这样想的么?发生了日食,皇帝要因此策免三公〖东汉朝廷的规矩,每次发生日食、山崩、地震、水灾、饥馑等灾祸,都汄为是辅政的最高官吏三公没有尽责,于是以策书将三公免职甚至逼令自杀,以抵塞灾祸。三公指司徒、司马、司空,乃东汉地位最高的三个官署,相当于西汉的丞相、御史大夫、太尉。〗,说是为了应塞灾异。可是小人想,并非每次灾异,都是三公导致的啊!”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在他们一家人的号哭声中,我恍然置身事外,脑子里一直盘算别的东西,就算这事不是龚寿所做,他的苍头们行径如此嚣张恶劣,也至少说明他平时一贯鱼肉乡里。一个温良恭俭的退职乡吏,会蓄有这样的恶仆么?像他这样的人,在大汉的郡国乡里中并不鲜见,我的经验告诉我,杀了他全家,或许有些冤枉,但杀他一个,绝不足以抵偿他所犯的罪行。苏娥一家遇害的事,除了他,似乎也找不到更可疑的人。杀了他,也算是为苏娥一家报仇了。我心里盘算着,心中的杀机越发炽盛,就等着耿夔的到来,让他率人将龚寿一家全部收捕,押到广信狱去。或者不必那么麻烦,就在这里一一处决算了。到广信去,夜长梦多,只怕李直会加以阻拦,在这先斩,李直只能把眼泪咽进肚子里。这也仅仅是给李直的一个下马威,是他间接害死了阿藟,我不会装聋作哑掩耳盗铃地忘却,尽管他是一个掌管军队的都尉。

一会儿,耿夔带着一队吏卒匆匆过来,在我耳边低语道:“使君,在后堂发现了一笥玉器和两个铜壶。玉器我不认识,但铜壶上刻着字,几乎可以肯定,是苍梧君府中的。”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是真的么?”我这么激动是有道理的。很多人都想除掉别人,自己却不承担一点后果,我也不例外。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我杀掉他们的理由就更充分,按照大汉的律令,盗掘诸侯王封君墓者,全部弃市。虽然就算他没盗墓,我也能想出别的罪名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如果这件事为真,等于苍梧君能为我撑腰,就算李直与我作对,报到洛阳去,李直也肯定是“不直了,朝廷对苍梧君这件狱事非常重视,通过它将罪状攀上李直,进而顺势将他除掉,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