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没有任何借口(第3/6页)

孙权派出了以华歆为全权代表的外交使团,去面见曹操,表达其诉求。

曹操的心情很好。因为铜雀台造成了。这是建安十五年的春天。这个春天不仅属于刘备,也属于曹操。原因是他们心里都有新希望。

曹操大会文武百官于邺郡,设宴庆贺铜雀台的落成。

酒,喝下去了。酒嘛,水嘛,喝嘛。

话,说起来了。话嘛,舌嘛,说嘛。

很多人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话。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有一个共同的主题:歌功颂德。

的确,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说什么话很多程度上跟说者无关,而跟听者有关。说话的对象很重要。他的心情、他的社会地位、他的人生际遇,决定了我们该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

哪怕是喝了酒以后,哪怕是喝高了以后,话都不可以乱说的。

因为一个道理再简单不过——总有酒醒的时候,总有秋后算账的时候。这是酒宴上的人事潜规则,谁碰谁遭报应。

曹操却想听真话。曹操第一次发现,真话其实是一种稀缺资源,要听到它很难。曹操决定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

他言辞恳切地告诉同志们:你们都说我好,这也不容易,那也不容易,怕是心里不这么想吧。心里可能会想,这个老家伙,凭什么现在站在铜雀台的中央,指手划脚、踌躇满志。他真的什么都行吗?不,他什么都不行。他表面随和,却极有城府。他多疑、狡诈,有时候相信一切人,有时候却不信任何人,他以天下人为敌,天下人也与他为敌。所以他会这么想,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他的身边有很多人,但是这些人却离他很远。怕他啊,真的怕他,因为他喜怒无常,赏罚不明。常常以赏代罚,或以罚代赏……

但他容易吗?他真的不容易。他讨董卓、剿黄巾、除袁术、破吕布、灭袁绍、定刘表,基本上平了天下。他身为宰相,享人臣之贵可谓登峰造极,他又夫复何求呢?他想做皇帝吗?错!他只想守着这个国家。这国家乱啊,没有他苦苦守着,真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所以有人见他位高权重,就在心里想,这小子,是不是还想再进一步啊!哪怕不进一步,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狼子野心,也是昭然若揭了……哈哈,哈哈哈哈,猜得好啊,猜得实在是好啊,我曹操有野心、有异心,是个人都会这么猜。可你们不知道,我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庙堂,更是身不由己。我能退吗?我要是放弃兵权,做一糟老头,必定为人所害。

其实,我死了倒没什么,可这国家就更加四分五裂了。国家能四分五裂吗?能让刘备、孙权他们去瞎折腾吗?不能!国家是要统一的,统一者谁,我曹操!被万千人唾骂的曹操,被后世钉在耻辱柱上的奸雄——曹操!就让那些唾骂声来得更猛烈些吧,我曹操今天站在铜雀台上听着呢!啊……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曹操先笑后哭,在场的很多人却全都哭开了。他们当然不相信曹操说的全是真话,但他们还是相信,曹操今天说真话了,起码是部分真话。

因为他们被震撼了。真话就是这样,能够直指人心,就像菜刀,虽然难看,却是锋利无比。

敌人跟爱人一样,要装在心里

曹操在凝神远望,程昱走近他身边,问:丞相在看什么?远方。

看到什么了吗?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看它?因为那是远方。

也许,你看到了那个人。谁?

刘备。刘备不用看,他在我心里。

丞相为什么要把刘备装在心里?敌人有时候跟爱人一样,是要装在心里的。

为什么?因为他们都难以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