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五十五节 铁壁

眼前的人头越来越近了,高高挑起的双眉,露出满嘴白牙的血盆大口。张承业仍然一动不动地瞄准,近了,更近了……

曾经有无数新兵问过张承业——在战场上怎样才能把火铳打得百发百中?

而张承业也总是这样回答他们:“不要开火——直到你能闻到对面人嘴里呼出的臭气时为止。”

紧紧盯住正前方的那个明军军官,武讷格左手扶缰操马,腰向着侧后猛烈地弓了起来,紧握马槊的右臂在脑后竭力绷紧。他用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右胸的肌肉传来了如同要撕裂一般的痛感。

马飞速上来了,几十米的距离一转眼就走完了,武讷格并紧双腿,站在马镫上猛地全力向后一仰,随着畅快淋漓的一声大喊,他在吐气开声的同时就要把马槊全力向前戳去。

前面战马后腿一紧,已经做出了要跃栏的前奏动作。就在敌将连人带马就要撞上拒马的一瞬间——

“放!”

张承业嘴边的白雾和枪口的白烟同时喷发而出,命令声被他自己的手铳枪响盖住了。手铳还没有完全散去的余音,一瞬间就被淹没在上百支火铳的齐射声中了。

锐角棱堡的两边,还有和张承业平行的两段护墙上,无数火铳尽情地向中央喷射出大股的硝烟,中间的区域眨眼间就被激喷而出的白雾覆盖。在这弥漫的硝烟之下,黄石看见大队人马浑身浴血地在地面上翻滚,受惊的战马发了狂一样地胡乱跳跃起来。

没有一个火铳手停下来欣赏他们的战果,每个人都平静地转过身把手里的火铳交给身后的同伴。第二排的士兵一手接过他们火铳地同时,也都同时举起自己怀里的火铳,用力地塞到了射击兵的手中。

接过早已装填好的火铳,负责射击的长生士兵齐刷刷地转身把枪架好。没有一个字的废话,没有一声额外的呐喊,有的只是动人心魄地架枪上肩声,有的只有一片清膛添药音。

虽然头上戴着厚厚的头盔,但齐射的轰鸣声还是让张承业感到耳朵里嗡嗡作响。射击完的手铳已经塞在了腰带上,张承业腰杆挺得笔直,还维持着一脚前、一脚后的侧立姿式。他手里握着备用的手铳,左手的膛棍再次用力捅了一下。

“预备——”

虽然知道这命令不太可能被人听到,但张承业在举起手铳时还是习惯成自然地说了一句。他左右看了一眼,两旁地火铳手都换好了武器,一个个前倾着身,专心致志地瞄准着前方。

又一次缓缓放平手臂,张承业闭上眼,瞄准了一个最靠近他的后金骑兵。后者紧紧抱着他了狂的坐骑的脖子,正努力不让自己被马甩下鞍去。

“开火!”

排枪的巨响声再次响起,在这个被两个棱堡和水平墙夹住的狭小区域内;在这个不大的梯形范围内;在这个漏斗状的死亡陷阱内,白烟又一次被密集的向心喷射而出。浓密的硝烟瞬间就覆盖满了战区,像是把其中地人一起吞噬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外两条通道也响起了它们的第一次排枪声。张承业大张着嘴吸了口气,有些发痛的耳膜让他不自觉地甩了甩头。他屈臂收回手铳,把它重新举在了耳边,轻声发出了一句没有必要的命令:“自由射击。”

两侧通道上的明军也打完了他们的第二次排枪。在硝烟和巨响的刺激下,以往温顺的马匹都变得比雄狮更凶暴。有些浑身浴血的马匹一次次跃起到几尺高的空中,还有的疯狂地打着响鼻满地乱滚,而明军不断向场下射出更多白烟,这更加剧了马群的混乱。

陈光的岗位在第三座棱堡内侧的墙上。他闭着一只眼,斜着脑袋瞄准了一个看上去是头目的后金人。手指按下机扣,一团白色的浓雾遮蔽住了视野。虽然支架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但肩膀上传来的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向后重重地一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