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君王有意诛骄虏 第三节(第4/6页)

说完,抱抱拳,也不告辞,竟转身下塔而去。

范纯仁默默地望着章惇怒气冲冲的背影。他又要下注了!他在心里鄙夷地说道。他对章惇不无欣赏,在大宋朝的宰执中,他都算出类拔萃的人才。但是章惇因为王安石的赏识而迹,又审时度势,极其有先见之明的转而支持石越,终于在绍圣以后,得以进入政事堂。可他不会就此满足!

虽然不愿多想,但是王安石的突然去世,却让一切变得现实起来。将要死去的,不仅仅是王安石。太皇太后、司马光,都已经是风烛残年,随时都可能和王安石一样,一觉醒来,就阴阳殊途。

这对于范纯仁来讲,是一种不幸。但对于章惇来说,却是一个机会。

如今挡在章惇面前的,表面上只有司马光、石越、韩维、范纯仁四人,以目前的形势,他是无法动摇这四人的。而实际上,他想更进一步,难度却还不止于此,他的地位也不如韩忠彦牢靠,甚至未必及得上吕大防、苏辙们——如若司马光、韩维去世,石越必然是左相,韩忠彦也许会接任枢密使,范纯仁有更多的机会做到右相,然而,在吏部尚书的选择上,章惇甚至会排在吕大防与苏辙之后。但是,若是太皇太后也死了,那么情况就会大不相同。

范纯仁看了一眼石越,章惇也许已经开始怀疑石越。石越还能不能带给他进一步的权力?还有,章惇甚至还不是一个只要有权力就可以满足的人,他还会衡量石越是不是真的能给他实现他政治抱负的机会!

皇帝今日出现在宝相寺,在章惇心里的震动,一定比他和石越更大。他一定看到了重新下注的机会,但刚刚说的话也透露了他内心的懊恼——几年前,是他与辽人谈判达成的协议!

范纯仁又有点不快地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陈元凤从河北路寄来了一封奏折,在奏折中,陈元凤表达了他对国家内外之事的一些看法,并提出改革之法。他对益州之事耿耿于怀,再次力陈当年的“熙宁归化”不可因为失败而全面否定,宣称当年的失败只是因为时机与策略的失误,并再陈进取之策。他还公然指责司马光与石越耗费国力构建大名府防线,是“不思进取”毫无用处,建议加强对河朔禁军的训练,积极谋划规复幽蓟之策,以图“万世之利”。此外,他还措辞强烈地批评现今的食盐政策让国家流失了大量的收入,而利益全被商人垄断,要求恢复禁椎,以筹略更多的军费……但那份奏折中最重要的内容,还是陈元凤提出的变科举之法以革吏治。

陈元凤在奏折中献策,变革现今的科举之法,部分恢复唐代的办法。即在考中进士之后进士还要再次参加吏部举行的考试,才能真正做官。而吏部的考试,则要考法律条文、钱粮支用之法、公文格式等等,使这些进士们不至于到了地方州县后,一无所知,空有报国为民之心,却经常被胥吏所欺。另一方面,他还建言在各路举行“路试”,这种路试只考法律条文、钱粮、公文格式等庶政之法,通过这些考试的读书人,即委派回本州本县,担任胥吏。陈元凤认为,只要继续执行熙宁之法,进一步提高胥吏的俸禄,那么就可以吸引大批的读书人加入,从而既解决了许多考不上进士的读书人的出路,也能提高胥吏之素质,是国家大治之良策。

并且,按大宋现行之规定,胥吏虽然积功累劳,也有机会升迁到主簿,甚至是县令,但实际上却是万中无一能有此幸运。因一无升迁之望,二无优厚俸禄,胥吏欺上瞒下,暴敛虐民,也是情理之中。但陈元凤认为,若推行他所献之策,则读书人做胥吏,不仅本身更有节操,而且因为还有继续参加科举考进士的机会,也就是实际上打通了官、吏这两个阶层间流通之关节。会有不少读书人将此当成暂时谋生之法,而当他们真的考上进士后,也是为国家造就了一批深知下层情弊的能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