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安汉当年一触龙 第三节(第4/7页)

范翔的心跳猛然加速。

他毫不怀疑石越至少能活到小皇帝亲政,甚至更久——到了那时候,难道石党便会销声匿迹么?

范翔难以相信这一点。他隐隐已意识到,将来的皇帝,很可能将会依赖、利用不同的“朋党”来掌控权力,这个,史上并非没有先例,而今日之局势,亦明显表露了此种趋势。

那么……在石越之后,总会要有几个人出来继续这庞大的政治遗产……当然,也许现在就来雨绸缪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的确早了些,没有人能预计这么长时间里的变数,但是……范翔又看了一眼唐康——眼前的这个“衙内”,的确还有很多的缺点,有些缺点甚至致命。但范翔亦不能不承认,唐康身上,亦有某种连石越都有些缺乏的东西……范翔并不奢望能获得唐康的友情,他甚至怀疑在唐康那里,究竟存不存在那种东西?但是,他应当小心的得到唐康的好感与信任,同时,他还要小心的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一切未明朗之前,离唐康这样的人太近是危险的。他如同一团烈焰,靠得太近了,难免会被烧着。

范翔沉吟着,他要小心的措辞。

“康时,实不相瞒,我原本亦算不上使辽的合适人选……”范翔望着唐康的眼睛,他知道唐康这样的聪明人,有足够的智慧来判断真伪,“我对契丹原本便所知甚少,在契丹待的时日亦不够长。”他先声明着,“不过,若以区区之见,此番契丹虽然大举聚兵,绝非虚张声势,然却也未必一定会南犯。”他亦不愿意去考验唐康的耐心与器量,唐康早已声明,他“恩怨分明”。

“哦?”范翔话虽说得委婉,语气却很肯定,令唐康都有些意外,“仲麟兄敢如此断言,想必有所凭据?”

“敢问康时,辽主一面大举聚兵,一面却又为先帝罢朝,亲率百官祭奠,仅以局外人观之,康时以为辽主是何心态?”

唐康一时竟是被问住了,他沉吟了一会,方有点不太肯定的回道:“仲麟兄之意是辽主心中亦迟疑难定?”

“我既不知辽事,亦不晓兵事。然我并不相信辽主会因我朝遭逢国丧,恪于春秋之义而罢兵,那么辽主如此作为,以常理推断,便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他用疑兵之策,要攻我不备,要么便是他自己亦没拿定主意。”

“但辽主亦算是英主……”唐康难以相信,“他当年兵变夺位之时,何等果决,岂会……”

范翔摇摇头,“这却非我所能知者。若从辽主之赫赫英名之来看,的确是不可思议,然若以常理而言,契丹也罢,大宋也罢,只要大军调动,便不可能瞒过对方——以今日之事论之,辽国君臣非无智谋之士,不可能不知无论他如何设计,朝廷总不敢掉以轻心。故若用疑兵之计,辽主应当是如此虚张声势几次,令我大宋疲于奔命,日久渐生懈怠后,再出其不意,大举兴兵,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我不知善用兵者,这般疑兵之计要不要真的大举聚兵,只是我在辽国,见到辽主又是罢朝,又是亲率百官祭奠,当日我也曾亲眼见到辽主,总觉得他神色之间,有些犹疑之态。”

说到此处,范翔又摇头说道:“不过,连我也不知道我又没有看走眼。或许辽主便是要沽名钓誉也未可知。毕竟契丹一向也自诩为承唐之正统,自居为中国……然无论如何,此皆可为可疑者一。”

范翔的解释,的确是儿戏了些,唐康自到大名,便留意北事,若论及辽主耶律濬,真实当之无愧的一代英主,说他一面大举聚兵,一面却连南侵与否的决心都没有真正下定,这说出来,却如何能令人信服?

唐康心里不以为然,只问道:“既有可疑者一,便当有可疑者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