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安汉当年一触龙 第二节(第4/5页)

交易所内再次沸腾了。

李承简与杨怀后悔不迭,黎天南却得意洋洋,只有曹友闻依然是不动声色。茹孝标很难想像,他面前的这个曹友闻,竟然就是几个月前被界身巷传为笑谈的那个人。

茹孝标在界身巷算是见多识广,但是赚进上百万贯而面不改色的人,他的确还是头一次见着。

但这似乎注定将是跌宕起伏的一天。

交易所内的沸腾持续不到半个时辰,便再次传来了门下后省封驳的消息。

界身巷这次的气氛,比第一次封驳时更加冰冷。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给事中不肯屈服。如此一来,石越若再次要求门下后省审读,双方便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今天已不太可能再送过去了。”茹孝标坦率地向曹友闻提供自己的判断,“这盐债或许又要拖上一段日子,大伙都会观望,因此交钞价位,也不会跌太多,官人若要稳妥……”

但曹友闻的目光却投向了黎天南。

“黎兄,你以为如何?”

黎天南笑了笑,端起酒杯来,轻轻抿了一口酒,笑道:“咱们这些海商,要压注的话,定要压到石相公身上。我又是番人,那非得押双份注到石相公身上不可!”

曹友闻一愣,旋即纵声大笑:“哈哈……黎兄说得不错,说得不错……”

此刻,政事堂。

“子明……”政事堂内,所有宰执的目光,都集中到石越身上。司马光轻轻叫了声“子明”。欲待说些什么,却望见石越凝重的脸色,又抿住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石越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被封驳回来的那份黄纸敕书。那轻轻的一页黄纸,便平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仿佛有千钧之重。

此时的石越,并不知道有人要押双份注到自己身上,他只知道,自己又要面临一次大麻烦。

他知道,便在当天,熙宁十八年二月七日,按照计划,王安石已经在杭州开始发行盐债——但王安石奉的是所谓的“中旨”。不经政事堂宰相画押,未经门下后省书读的诏纸,其法律地位是没那么稳固的。而且,极有可能受到台谏的指责、弹劾。而若是碰到有强硬的地方官员不肯奉诏,那便会更加横生事端。

因此,石越急需获得正式的敕书。

原本以为梁焘虽然是旧党,但毕竟是司马光举荐,上任又未久,断断不会在这等大事上作梗,却不料,偏偏在这里出了问题。

三驳!

石越当然也清楚,发行盐债也罢,变相卖爵也罢,如若交付廷议,将兴起多大的风波。他原想先将此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行下去,事后的批评与责难他再一并承受,但此时既然在门下后省受阻,那么,只要今日这敕书得不到给事中画的那个“读”字,无论是否出现三驳,麻烦都将不可避免。

拖延即意味着无休止的争吵。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

梁焘的强硬,也令得政事堂发生动摇。宰执们都希望竭力避免发生三驳这样极端的事情。司马光欲言又止的神情,已经告诉他石越,他也希望寻找一种转圜的方法。

但是……

“子明相公,是否要召梁焘与沐康来政事堂……”范纯仁试探着说道。

石越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对于这些旧党的宰执来说,心情亦是复杂的,他们虽然支持自己的政策,但在心里,他们对梁焘、沐康,是不是又有更多的理解,甚至是赞许呢?

石越都不用多想,因为这几乎是肯定的。

这正是旧党君子们所嘉许的君子。位居政事堂的宰执们,需要折冲妥协,但是如司马光、范纯仁这样的人,他们心里真正向往的,真正称许的,不正是梁、沐这样的操守吗?

他们对梁、沐的理解,几乎肯定要多于对石越这份《盐债敕》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