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谁持白羽静风尘 第二节(第2/9页)

“罢!罢!”前思后想,赵顼终于决定脱过眼前这一劫再说,他左右看看无人,把淑寿拉近来,放低声音说道:“三娘定要想去,朕也准你……”

他话未说完,淑寿已然破涕为笑——赵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继续说道:“不过,你不能说出去。你悄悄去找十九姑,便说是朕的旨意,令她悄悄带你去看白象,不许声张!”他话音方落,却见淑寿已经又撇起嘴来,“父皇骗人,无凭无据,十九姑姑才不肯信我的哩!”

赵顼不禁脸一红,他的确打着将麻烦先推给柔嘉的主意,不料却被女儿揭破,只得说道:“朕叫李向安找几人陪你去见她便是。”

淑寿这才又高兴起来,装模作样向着赵顼一敛衽,稚声稚气地拖长声调说道:“谢父皇隆恩!”

赵顼见她这般模样,忍俊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淑寿心愿得逞,一把抱着赵顼的脖子,又笑又闹更是没上没下起来。

赵顼好不容易才又安抚了淑寿,正待重新去钓鱼,刚刚转过身去,便听园外传来李向安尖声尖气地禀报声:“陛下,李宪、石得一求见。”

“宣。”赵顼无可奈何地扔下钓竿,一面对淑寿道:“你先去找姑姑们玩吧。”

目送着淑寿兴高采烈地离去,赵顼心里头竟泛起一丝惆怅。他没有去看跪在跟前的石得一,只是拿眼角瞥了一眼李宪,道:“你们见过唐康了?”

李宪嚅嚅了一下,却没有说话。他职分虽然比石得一高,但这件差使,却是石得一为主,他只是奉旨去“听听”而已。而且李宪也颇有自知之明——熙宁俗传有“五貂珰”,他李宪节制方面,手握重兵,官爵既高,表面上亦最风光;但相比之下,王中正不仅长居京师用事,而经常替皇帝赴各地差遣;宋用臣负责督责京师一切工程建筑;李向安长期负责宣敕、服侍皇帝起居,三人之恩宠其实都不在自己之下;但最让李宪忌惮的却是跪在他旁边这个石得一。两年之前,前任勾当皇城司宦官致仕,石得一执掌皇城司这个要害机构,他一改往任“无为而治”的方针,将自职方馆与职方司成立后皇城司那埋尘已久的间谍功能又重新发掘了出来。他给皇城司的探事兵吏规定“功课”,要求每人每日必须探得多少件事回报。一时间搞得京师乌烟瘴气,人人侧目,称得上是权势熏天。不仅仅台谏对他大为不满,弹劾不断,甚至连兵部职方司也因为他手伸得太长而多有矛盾。但皇帝认为他是忠奴,吕惠卿要借他来打击异己,两府又颇有一些大臣明哲保身,竟然没人奈何得了他。他也因此更加气焰嚣张。李宪虽然远在陕西,但他的家属亲戚都在京师,正好在皇城司探事范围之内,谁都难保家里没有人有个不法之事,若每一桩不怎么光彩的事情都被报到皇帝耳里,日积月累,凭谁也受不了。更何况他在外领兵,尤其要加倍小心。李宪虽然心知石得一这样下去必定没有好下场,但他却也绝不愿得罪他。

当下他只是静静伏在地上,听石得一回报道:“回禀官家,贱臣等奉敕至御史台狱问话,依圣旨,无他人在场。臣问:可知罪?唐康答:罪臣知罪。臣问:为何擅调禁军?唐康答:事起仓猝,不得不尔,若待请复,必贻误军机。臣问:田烈武、赵隆、李浑为甚竟予兵给你?唐康答:田烈武有忠义,且与罪臣有旧,故不惜死;赵、李实不知情。臣问:为何擅杀降?唐康答:罪臣非敢杀降,是擅杀叛卒。一则激于义愤,一则恐兵力不足,贻为后患。臣问:田烈武、赵隆是否知情?唐康答:田、赵实不知情,谢罪折子所言,无一字虚言。罪臣死不足惜,愿陛下勿轻西南夷。臣问:为何令章惇代递折子?唐康不答。臣又问,唐康答:罪臣恐通进银台司附宰相,见臣之名而不肯进呈。又言,若西南之事,有一字虚言,愿受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