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闻战鼓意气生 第一节(第5/6页)

所以,唐康杀伐果断,才智出众,那都是不消多说的。而他此番能重返枢府,更是引人联想,石越在熙宁十五年十月罢枢密副使,乞辞太子太傅,以观文殿大学士兼提举编修敕令所,负责整理编辑宋朝一百余年来所有的法律、敕令、条例,与大宋政局一直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他看似没有任何实权,却又不同于被贬窜。与宋朝过去所有的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受到皇帝猜忌的大臣们的下场大为不同的是,石越虽然表面上离开了权力的中心,但实际上却是打而未倒,他以观文殿大学士的身份居汴京主持编修敕令,在过去的一年当中,每个月至少能见到皇帝十次以上,除了少数宰执重臣外,在人臣当中,根本是无人能比。而更让章惇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石越乞辞太子太傅,居然被恩准了!章惇自然非常明白,新官制中的三师、三少,以及中书令,侍中,所有这些官衔,表面上是极大恩宠,但是实际在政治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句号。因为这些官职名位太高,其拥有者一旦兼有实权,就会拥有巨大的权力,很容易成为皇帝难以制约的权臣,这是皇帝竭力要避免的局面。所以尽管这些官职人人渴望,但是每个人却都只希望自己在致仕的时候得到这些尊衔。石越的太子太傅虽然还留有进步的余地,却也属于名位极高的崇官之列,这个“太子太傅”,虽然对于石越还谈不上就一定是个句号,但目前来说,于他的仕途也可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章惇暗中揣度过皇帝的心思,当初授石越太子太傅,是为了平息对石越无止境的攻击,防止这种攻击升级失去控制,给各种势力一个都过得去的交待。而在十个月后准辞太子太傅,政治嗅觉极为敏锐的章惇立即捕捉到一个信息——皇帝随时准备重新起用石越。而唐康重返枢府,更是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

但无论怎么样,宋朝对禁军的控制可以说是制度严明。章惇身为陕西路巡边观风使,也无权调动任何驻陕禁军,何况唐康区区一个刚卸任的戎州知州!别说石越的复出还只是极少人能够嗅出的一丝气味,便算是石越真的已经披麻拜相,唐康也不可能如此为所欲为。

他暗暗打量着唐康,只见他慷慨睥睨,顾盼自雄,心下不免疑他少年得志,才智有余而稳重不足,不知轻重,误了大事,又见唐康只是笑而不答,沉吟一下,又委婉道:“我总是有个陕西路巡边观风使的差遣,不若由某去京兆府与范纯粹、高遵惠他们商议,便是禁军调不动,眼下长安还有一万多教阅厢军,不如……”

听话知音,唐康已知他信不过自己,笑道:“章兄,若是刘庠还是陕西转运使,你这计策原本可行。然恕我直言,现时乃是范纯粹做转运使,高遵惠为提督使。范、高二公素来循规蹈矩,恪守祖宗法度,此非常之事,一无诏旨,二无两府敕令,章兄若去,他二人必劝兄为持重之计。”

章惇心里也知道范纯粹毕竟不懂军事,而高遵惠以外戚提督大镇,谨小慎微犹恐招致流言蜚语,二人多半是不会同意冒险的。到时候肯定是缨城自守,然后派人向朝廷请旨,连带着自己也施展不开手脚。章惇心里最初是打的驻长安的一营禁军的主意——那营都指挥使,是卫尉寺出身,他知道那个属下,头脑简单,他章惇略施小计,不难把那一营禁军诳来,只不过要担的风险太大,他原想与唐康商议,把更多的人拉下水来,将来朝廷若追究起来,他才有余地把罪责推给别人,将功劳留给自己。眼见唐康神情,似乎胸有成竹,他心里更是疑惑——若是唐康真的有办法调来禁军,那自然是一件好事,擅调禁军的罪责,就让给唐康好了,反正他有两个大后台帮他顶着;但若他调不来禁军,岂不耽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