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贺兰悲歌 第九节(第3/8页)

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县,甚至因为没有通畅的水利运输而人们相信没什么前途的内陆县,因缘际会,在短短的时间,竟然变得繁荣起来。虽然驿车依然是略显老旧的牛拉四轮车——因为驿政改革之时,为了节省成本所致,但是,驿馆里面的布置,却早就越来越精致用心。

阿卡尔多对这一切却所知有限,自从进陕西路境内后,一路所见所闻,都大异于他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每每都让他惊叹不已。恪于他的见闻,他此时的印象,竟是以为陕西路是大宋朝内陆的富庶中心之地。他随驿丞到柜台付了押金,挑了一间房间,整理了一下行礼,清洗一番,便出来找那两位与他有同车之谊的年轻人。

阿卡尔多对那两位年轻人有着非常好的印象。从路上的交谈中,他已经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朱仙镇讲武学堂的高材生,阿卡尔多猜测,他是奉命前往延绥行营报到。这位年青的大宋武官,有着让阿卡尔多着迷的军人气质,虽然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但是举止沉稳,行事机敏而果断,寡言少语却言必有中,听说这个叫“种师道”的年轻人出自大宋帝国一个姓“种”的武将世家,是这个世家中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另一个年轻人,比之种师道,其出身则更加尊贵。那个叫“柴远”的年轻人,其祖上曾经是中国的皇帝,至此今日,他的远房堂兄还被尊为“国宾”,享受尊荣。虽然依中华的习惯,他是旁支庶出,在许多代以前,便已无半点爵位与特权,但在阿卡尔多看来,他血统中的尊贵与荣耀,绝不会因此而减弱多少。况且,柴远同时还是一个资本雄厚的商人,这无疑让阿卡尔多更加喜爱他。

阿卡尔多走近驿站的前厅之时,天色已经开始泛黑。厅中点了几盏油灯——比起侈华的汴京人来说,陕西人更加朴素与节俭,所以,明亮的蜡烛除了在京兆府外,很少有地方能看到。就着昏暗的灯光,住在驿站的客人们,或单独或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吃着晚饭,一面还互相交谈着。

阿卡尔多睁大眼睛,努力地寻找种师道与柴远,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后,终于发现种师道与柴远同坐在一张桌子边,正边说着话边交谈着什么。他连忙快步走过去,笑道:“种公子、柴公子,让我好找。”

“原来是阿兄!请坐!”柴远热情地应道,和大部分宋人一样,他对于阿卡尔多的姓名分不太清楚。

种师道却只是淡淡向阿卡尔多友好的笑了笑。

阿卡尔多道着谢坐下了,向驿丞加了酒菜,这才准备与种师道、柴远闲聊。正在他欲张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大声骂道:“你这厮是睁眼瞎?还是反了天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朝廷的驿券!我家老爷,是新任的甘泉县主薄,你们不来服侍,连着这驿券,也敢不认?”

这一番叫骂,将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原来是有衣着体面的主仆二人,嫌驿丞怠慢,又不肯付钱,而驿丞却不肯收驿券,那仆人便出言不逊。阿卡尔多与柴远倒也罢了,种师道却是剑眉紧锁,鄙夷之情现于言表。

那驿丞听说是个真正的官人,心中便怯了几分,但是陕西一路是明颁诏旨,驿政不同他处,他亦不能自己吃亏,替人垫钱,当下便想着要措辞解释。

不料他没有说话,有人先替他说了。

“甘泉县主薄便了不得么?你这个刁仆,在陕西路放肆,当心连累你家老爷将前程给丢了。十年寒窗,苦读不易。”一个儒生打扮,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语带讥讽地打抱起这个不平来。

“你是何人?便敢口出狂言?”那主仆都拿眼打量眼前之人,一时摸不着对方底细。

那人笑了笑,道:“我是何人不打紧。朝廷明颁诏书,陕西路行新驿政法,凡过往陕西官员,依官品里程计算花费,至陕西路转运使司支取。不能亲至者,可请在薪俸中补发。一切驿券,陕西一路废止使用。除非事涉军情,有金、银诸字牌者,可以先开销后报账,便是朝廷的天使,到了陕西路,亦须得掏钱住驿馆。区区一个甘泉主薄,又算什么?同州、耀州、陕州,都有知县因扰乱驿政被参革职,难道你不曾听过么?但凡进了陕西,我劝你主仆便将作威作福之心收拾了,你们一路而来,这宜君驿又不是第一家,为何一路都安份了,此时偏忍耐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