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亥初(第6/16页)

至于那些主事反复念叨的“阙勒霍多”还是“阙特勒多”什么的鬼名字,吉温并不是特别关心。就算出了事,那也是前任的黑锅,他急什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追捕蚍蜉”——不,是“追捕蚍蜉匪首张小敬”上面来。

这是最容易出成果的做法,抓一个人总比抓一群人要容易,何况还能打太子一系的脸。

吉温又签下一卷文书,敦促各处行署加大搜捕力度。忽然銮铃响动,他放下笔,一抬头,看到元载从一辆华贵的马车上下来,车上还载了一个姑娘,不禁眉头一皱。

等到元载走到堂前,吉温不悦地埋怨道:“公辅,这里这么多事,你跑哪里逍遥去了?”元载却一拱手,满脸喜色:“恭喜吉司丞,新司甫立,即成大功。”

“嗯?”吉温糊涂了,自己做成什么事情了吗?

元载指向奚车,悄声道:“车上的女子,乃是王忠嗣的女儿,王韫秀。”吉温疑惑道:“你确定是她吗?”他可是听说,靖安司之前出过岔子,救了一个无关的女人回来。

元载道:“错不了,我已经请了王府的婆子来辨认。”

吉温又惊又喜,对元载道:“你是怎么找到的?”元载笑嘻嘻回答:“还不是吉司丞指挥机宜,调遣有方,我们在一辆要出城的马车上截到此女,立刻送来了,绑架者已悉数毙命。”

这几句话,听得吉温如饮暖汤,浑身无不熨帖。元载话里话外,给自己送了一份绝大的功劳过来啊。

说实话,吉温过来接管靖安司,算得上是抢权,心里毕竟有点忐忑。现在好了,才一接任,立刻就破了上一任没解决的案子,救回了朝廷重臣之女,这足以堵住所有质疑者的嘴。

吉温腰杆挺得更直了,胡子乐得发颤。他拍着元载的肩膀,不知该说啥才好。元载又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件小事。在下找到王韫秀的手段,嘿嘿……不那么上台面。如果王府的人问起来,得有个官面上的说法,司丞记得帮我圆一下便是。”

吉温一听,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小事一桩,公辅你写份书状来,本官帮你签字用印。”他没问那手段是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元载深揖拜谢,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走出正堂,请王韫秀下车,搀扶时忽然看到外头人群里站着封大伦,眼神一动,让王韫秀先入内,然后走了出去。两人没有急于交谈,一前一后步行到一处小曲内。

封大伦急切问道:“他们信了?”元载得意地抬起下巴:“幸不辱命。”封大伦双肩垂下,如释重负。

自从他知道自己错绑了王忠嗣之女,整个人如同背负了千钧重石。幸亏这位元载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主意。

元载让封大伦派出那几个绑架王韫秀的浮浪少年,把她装车送出去,提前告知行进路线。而元载抽调了一批旅贲军,在半路发起突袭,把这些人全数斩杀。这样一来,所有被王韫秀看见过脸的浮浪少年,全都被灭口。

更妙的是,正因为死无对证,恰好可以把这次绑架的主使者栽到张小敬的头上。反正他已经背了一个勾结外敌袭击靖安司的罪名,不差这一个。

这样一来,既让封大伦摆脱了绑架困境,也让张小敬更难以翻身,一箭双雕。

整个策划里,只有一个纰漏。王韫秀此前在柴房见过元载,如果主使者是张小敬,那么元载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吉温未必能觉察这个漏洞,王韫秀肯定也想不到,但随着事情细节逐渐披露,早晚会有有心人提出这个疑问。元载可不允许自己的规划,在这个小地方失手,所以刚才特意跟吉温打了个招呼。

他准备的说辞是这样的:御史台很早就开始怀疑张小敬,殿中侍御史吉温委托元载深入调查蚍蜉,发现了张小敬落脚的贼巢。元载甘冒风险,打入其中,无意中发现了王韫秀,及时组织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