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隔物勒杀(第2/4页)

“哪里,哪里。”舒庚适一边应着,一边就抬眼瞅了瞅跟在宋慈身后的童宫。虽然是过去几十年的事了,可他童宫只要一看到舒庚适,就心里不痛快。这时,许多官员见安抚使大人与舒提刑原本认识,都好奇地互瞪着眼。宋慈大人便对诸位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进学宫去!”

就这样一事,有什么可值得思索的吗?想着想着,童宫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他以为自己此刻想到舒庚适,仍是因为三十年前那件旧事使他耿耿于怀的缘故。而许提举之死,同舒庚适能有什么联系呢?这是难以硬扯到一块儿去思考的,虽然他曾派员检验断为自缢,可我们也没发现任何他杀的迹象。

“唉,大人!”童宫遥对星空,不由暗自言道,过去所破一切疑案,无一不是在你的具体指点下才侦破的啊……

星光在远天中闪烁,窗外的亭台楼榭,花草木石全朦朦胧胧的,仿佛罩着一层薄纱。霍雄也在外屋候着,他一会儿在屋中站站,一会儿在门口站站,有几回还蹲到屋外的廊庑下,走到庭院的树影里。他也很想能为大人做点什么,可是能做什么呢?他反复思索了今日之案,回想很久很久以前,爷爷对他说过的各种疑奇之案,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面对星空,有一阵,他的眼前似曾看到一片茫茫的大海,仿佛听到海水的拍礁之声和外国人叽里呱啦的说话之声;又仿佛看到虎门外的珠江口,荷枪执戟的官兵正检查着出入海港的船舶,看到海山楼院[1]上,许许多多穿戴各色服装的外国商贾正同一个峨冠博带的宋朝官员举杯畅饮,这个官员正是市舶司许提举……

他想起了市舶司许夫人曾说,数日前有几个身着异装的夷人来请许提举赴宴,许提举因身染小疾没去,也叽里呱啦地对他们说了一通夷话,就把他们打发走了,此案会不会是夷人?

他知道,许提举管理外商,时常得同夷人打交道,间或也不免要没收夷人走私过致[2]的商品。许提举要是引起一些不法夷人的痛恨,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这案子萌发于此,那这个案子的背后就还隐藏着一宗更大的案子。否则,夷人何至于冒如此大的风险呢?可是……夷人,要想进入许提举的内书房而不被发觉,甚至不留一点痕迹,谈何容易!可是……许提举掌管外商事宜,夷人会宴请他,这是常事,又何足为怪呢……

“噗——”霍雄仰头长长地吹出一口气,他的思索转了一个圈儿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眼前仍是一片深邃的星空……

浮云遮蔽了星光,凉风吹得安抚司庭院中树叶簌簌作响,夜色愈浓了。内院的厩栏里依稀传来声声马的鸣叫,那是宋慈乘骑的那匹棕红马的鸣叫之声。马解人意啊,这声声鸣叫直使人心愈加不安。

房中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是宋芪从内间走了出来,童宫连忙迎了上去:“大人……”

“睡了。”

童宫这才与霍雄一同轻轻地走进了内间。

榻前,老侍医也守在这儿。童宫、霍雄二人重又守在大人榻前,心里似乎略略安定了些,望着大人昏睡中微蹙的眉心,他们觉得大人好似仍在思索。

不知不觉,银烛台上的蜡烛即将燃尽,宋芪上前添了几支,屋子里顿时亮了许多。转回身来,宋芪看到母亲一只手抚着前额,已显得很是疲倦。

“母亲,你先去歇息吧!”芪儿劝道。

宋夫人把手放下来,却说:“芪儿,你先去歇息吧,小萱儿醒了,要找你的。”

“不必,秋娟姐都照看着。”芪儿坐下来同母亲靠得更紧了。

宋夫人搂着芪儿,不知怎的,忽觉得一阵阵辛酸涌上心来,搂着芪儿的手也微微颤抖了,泪水落在芪儿丰腴的手背上。聪敏的芪儿立刻感觉到母亲是想起她的亲生女儿来了。芪儿多想安慰母亲啊,可说什么呢?又担心越发触动母亲的感伤,她于是只将自己的手加在母亲的手上,轻轻地抚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