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马蹄声声(第2/3页)

蹄声嘚嘚敲打着街市的路面,舆铃盈耳,富于节奏,动听怡神,在宋慈耳里,实在无异于一曲极美的音乐。

番禹学宫坐落在本城禺山以东的大东门内。宋慈的车骑驰过了光塔街,转向东去。今日学宫释菜大典,必有不少文武官员应邀前来,借此机会可认识一下在广州的诸位官员了。宋慈在车上想。是的,自任广东经略安抚使兼知广州以来,他还是头一回出来主事,这是一个尽快认识自己部下的好机会。一阵急管繁弦的鼓乐齐奏之声和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在车外响了起来。学宫到了。

学宫门前,两排高大的木棉树正开着红灿灿的花,宛如万盏红灯举向空中。围墙也是红的,高大的石雕坊门上镌刻着“番禹学宫”四字,石坊之下,果然有不少鲜冠明丽的文武官员候在那儿。

又是嘚嘚的蹄声敲响在街市。

释菜大典结束了,宋慈没有忘记夫人的嘱咐:“切切不可留下饮宴。”他记得夫人是担心他的身体进不得那些丰腻之食,尤其不宜饮酒。大典一结束,他就起身回程了。

释菜大典在春秋时是贵族子弟入学的开学典仪,到南宋时这种开学仪式也仍存在着。这样的大典,宋慈还是头一回主持,他很兴奋。从前,在临安的太学参加释菜大典时,他是个学生,他的同窗都是仕宦子弟;这番禺学宫的学生们并不都是仕宦子弟,但这并不妨碍宋慈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想到真德秀先生当年在释菜大典上讲的那些给他留下深远影响的话,宋慈也在番禹学宫的大成殿上,慷慨地对学生们讲了诸如“潜心求学,刻苦自励,将来,你们中有不少人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类的话。他以为,那实在不是套话,自己就是这样耿耿于怀地记取了几十年的啊!

送他上车后,最后一个返回学宫去的是在学宫执教的中年教授,这教授从前曾是宋慈辖下的囚徒,但宋慈认不出他了。

“大人,你忘了,我叫海文泰。”

那是在大典结束后,宋慈巡视学宫各处,忽然有一个教授向他躬行大礼……宋慈的确忘了,他一生中审过多少案子,见过多少囚徒,哪能都记得住呢?

“十年前,大人在广州,头一次就开释了一批尚未立案的囚徒。”海文泰又说。

“哦,”宋慈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到广州赴试,住在客栈,因隔壁番坊死了一个番夷女子而被抓来的……”

“正是。”

宋慈看着眼前这个完全变了模样的教授,又问了他一些出狱后的情况,晓得他出狱后也曾到过京都赴试科举,但未得中。虽未得中,番禹学宫仍聘他前来执教。宋慈听了很高兴,心想,自己当年只是思忖:“哪有杀了人却将血淋淋的凶器藏在自己枕下的呢?”凭借此疑,再加上当时并未立案,就把他头一批释放了。

车骑继续向前驶去,又快到喧闹的光塔街了。宋慈峨冠博带,端坐车中,的确感到今日这样出来走一走,看一看,身心更舒服多了。

车骑忽然慢了下来,前面街市上有人骚动,继之响起数骑奔来的蹄声,须臾之间,就见是个身着孝服的青年公子纵骑而来,在这公子的身后跟着两个佩腰刀的骑卫。霍雄见状,勒住了车骑,童宫纵马迎上,立于宋慈车前。与此同时,两边的车前骑卫也铿锵一声,伸出了戈戟,拦在道中。

径直奔来的三人到了近前,也骤然勒骑停住,旋即滚鞍下马,跪拜在地。喧闹的街市仿佛随这三人跪下忽然安静下来,人们都屏声静息地挤在街市两旁,注视着这突然间发生的事。

“你是何人?”童宫在马上问道。

“我乃市舶司许提举之子许弘。”

“因何拦车?”

“家父昨夜不知被何人勒杀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