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花信年华(第2/4页)

“芪儿,走,今晚再去帮父亲写一纸文字。”

“是要把那宗杀人焚尸案具例成文,奏谳去省?”

“正是。”宋慈说,“这案子毕竟非同一般。一者需要尽早具结为好,免得夜长梦多;二者行文如何措辞,不可轻忽,父亲必须亲撰此文。”

“好的,走吧!”

于是,女儿就这样身着雪白春衫,腰系百褶长裙,出闺门随父亲向外走去。

夜,该有多么寂静啊,听得清草虫的微吟,轻风的呼吸,几只萤火虫在夜空中放出悠悠荡荡的光,更增添了春夜恬适迷人的氛围。

“父亲,”出房后芪儿已经走在父亲面前,她边走边说,“辛弃疾的‘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之句,可算是把夜色写得出奇的静了。”

“是吗?”宋慈随口应道。

“当然。你想,明月原本无声,可是明月的突然升起,却能将枝头的夜鹊惊得别枝而去,可见这夜该是静到何种境地。”

“可是,你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些?”

“我也不知。”芪儿转过身来,面对父亲,倒着步走,思索着又说,“我只是想,这夜晚,实际也不是安静的。我也想吟上那么两句,可是……可是我怎么想,也没有词儿。”芪儿说罢,又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凝望着那深不可测的夜空。

这些年来。旧日的天真已很少在芪儿的目光中闪现,她比过去成熟多了。然而,当着那充满儿时天真的热情,重又在她渐次成熟的身体上燃烧的时候,芪儿就比过去更加动人。

是的,在这样一颗细腻而又热情的少女心中,这样静谧的夜晚,也许真是别样的一番景致,即使半轮月亮尚未升起,仍有无数微渺的小星星在以各自的努力,穿透漫吹的风幕,把有限的光洒遍大地!即使是在看不见的地方,花草也在低语轻吟,飘来温馨气息……可是谁曾想到,就在这个夜晚,芪儿将走完她人生的全部旅途。

书房到了,芪儿推进门去,一片芳心沉浸在能为父亲做点事情的幸福之中!多么专意的聆听,多么认真的书写,运腕如流,一丝不苟,为的是协同父亲洗雪天下冤屈,严惩世上罪恶,伸张人间正义!

夜色愈浓,窗外的世界正出现意想不到的严酷现实!书房一侧的屋脊上,闪出了那一个蒙面青衣人的身影。书房窗牖上灿燃的烛光,以及烛光衬出的一切,立刻成了青衣人窥视的目标。

蒙面人猫身而起,踏瓦而行,如履平地。

蒙面人自屋顶轻轻落到地面,悄无声息。

蒙面人窥视的眼睛贴近窗棂。

一缕白光在夜色中晃了一下,那是蒙面人手中的凶器。

如同历史上曾演过的无数次凶险案情,眼看一桩于正义者、善良者的巨大不幸就要发生,廊庑下传过有人走来的脚步声……蒙面人一怔,向暗处潜去了。廊庑下,从容走来的是童宫。

他走近书房,听见宋慈在房中专心致意地口述,曾在书房门前停了一下,但还是推门进去。进到房中,正端坐在案前专注地执笔属文的宋芪曾举起眸子对他一笑。童宫略一点头,继而对宋慈道:“大人,夫人要你早些歇息。”

宋慈点了点头,一边踱步,一边口里继续道出文章字句,倒是宋芪又对童宫微微一笑道:“很快就好了。”

童宫知道,大人一件事儿没做完是不会放下的。他曾在书房里站了一下,想到也得回宋夫人的话,就又退出书房,带上门,离去了。他真该后悔一辈子啊,为什么要离去呢!

当女儿书罢全文,芳容满面地将一纸文稿递给父亲的时候,曾说:“好了,父亲,你坐着看吧!”说着站了起来,把踱了许多步,走累了的父亲推到椅边,按着他坐了下去。

就在这时,就在父亲专心致意看着这一纸不曾涂抹一字的清丽文字时,书房的门忽被推开,白光闪处,飞刀似离弦之箭,自门外向宋慈的心脏处嗖嗖直飞而来。正伫立一旁等着修改的芪儿首先惊见,她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扑向父亲,以身挡住了飞刀……当宋慈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大呼:“有刺客!”门外又嗖嗖飞进两把直冲面门而来的短刀,宋慈一一避过,随即打灭了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