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夜之间(第4/4页)

“依你之见,这妇人……是怎样死的?”

“这妇人不单面部暗紫,口鼻内有血荫,门牙也断裂,这是被人以他物压塞口鼻,出气不得而命绝身死。”宋慈说罢托起妇人头项,取出枕头递给单知县,“这便是凶犯用以杀人之枕。”

单知县取过细看,就见枕上果然有一处被牙齿咬破之痕,且有血迹,不禁脱口道:“如此,真是被杀了!”

“不单这妇人是被杀,山上那两个男人,也是被杀!”宋慈说。

单知县吃惊不浅,现在他算是开始掂量到刘克庄信中那些话的分量了,稍顿,他望着宋慈:“你慢慢说来,如何见得?”

“大人,你再来看!”

宋慈又领单知县到棺木前,童宫不待吩咐,如刚才那般三两下取出本已松动的棺钉,揭起棺盖。此时单知县也不避尸秽了,顺着宋慈手指的地方,认真看去。

“这尸身刚才我也看过了。大人你看,生前被砍之痕,当是皮卷肉凸,花纹交错,血荫四畔,这些都是生前被砍之痕。可左侧项下这处刀痕,大人看看有何不同。”

单知县凝眸看着,似乎区别不出来,嘴里说:“我看着,你说吧!”

“这处刀痕,割处齐截,皮肉不缩,血不灌荫,刃尽处无血流痕迹。这是死后用刀切割的假造之痕。”

“哦。”经宋慈这么一点拨,单知县看出分寸来了。

“既然有人在尸体上造假痕,不是他杀,却是什么?”

单知县吃惊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再看头上,毛发遮盖住的这记刀痕,深已透颅。这是致命的一刀,是凶手乘其不备时从后面砍下的第一刀。死者正是死于这一刀。”

“那,凶手……”单知县好似如梦方醒,又好似仍坠五里云雾。

宋慈回身一指袁恭:“可以问他!”

“我?……”袁恭大惊。

“对!你翻验尸身,本应如实唱报。可你为什么匿真报假?”

“匿真报假?”袁恭摇摇头,“小人……不知……”

“这是常识。以你这两天来条理清晰地解释,你焉能不知!”宋慈的目光逼视着袁恭,又断然说,“你岂止是知,那一记死后切割之痕,也是你做的。”

袁恭方寸大乱,言语也颤抖了:“主簿大人,何出此言,小……小人,如何担当得起?”

宋慈沉静地说:“如果凶手要造此痕,在砍死对方后,乘其气未尽、尸未寒之时便可下手。那样,可以跟生前自刎之痕更相似。可是眼下所见这刀痕,是死后多时,尸首僵冷之后割下的。试想,凶犯怎么会在远离现场之后,再返回去割?道理十分简单,因为大可不必。没有此痕,同样可以被看作互相斗杀,乃至流血过多相继死去。你割下此痕,只因为,你以为造下此痕,可隐去第三者,更容易被看作互相斗杀。可是,恰恰是这一痕,画出了蛇足。”

“主簿大人,小……小人那天与众人同去。验尸之时也有三人同在,如何下得手?”

听袁恭这样说,宋慈明白他已言尽词穷,便接着说:“诸位都记得,昨天你是一人先进茅屋,那茅屋内死者身旁也有一把柴刀,如此,在你把尸首抱出来之前,用那把柴刀,就死者项下一抹,不是轻而易举吗!”

袁恭垂下了头,果然再无话说,也不敢正眼再看宋慈。

这突然间发生的一切,对单知县来说,也委实太意外。这个袁恭,过去衙内各人都瞧不起他,倒是他知县大人对他刮目相看,却谁知他是这样一个东西……仓促之间,单知县确有些不知眼下该先处置什么。

“单大人,”宋慈说,“如今不难断定,这三条人命都是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害,而且都与袁恭有关。审讯袁恭,可得凶手!”

单知县连连点头,心里也清醒起来,举头怒视袁恭,猛喝一声:“押回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