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莲源如是寺(第2/3页)

“去,快去,把包袱取来看看!”

“呃。”童宫应道且放下扫帚,奔下榻处去了。

宋慈跟到一处小院,童宫已取出了包袱,正是那夜出逃时,宋夫人给他的那个绣有茶花的包袱!

看到包袱,一瞬时,宋慈便觉得自己脸红耳热起来。现在他不再关心那包银子的来历了,他已经明白那个完全相同的包袱是谁搁在那儿的。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正被一种惭愧充填得满满的。

这些时日来,宋慈已读了不少审案的故事,并觉得自己是挺有长进了。如果说这包银子也算是一件呈送到他面前的“案子”,那么他对这一“案子”的推断,现在无疑是错了。

宋慈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他来到文殊殿。这文殊殿正中坐着顶结五髻,手持宝剑,坐骑狮子的大智文殊菩萨,东西两旁立有神态各异的二十四天神,宋勰正独自一人在那殿前的蒲团上打坐,双目微闭,全神贯注。宋慈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打搅他,已听得宋勰平静地开了言:“慈公子,进来吧!”

宋慈走进去,宋勰站了起来。

“我晓得你会来的。”宋勰说。

“你怎知道我正需要银钱?”

“你求借于友朋,不止一回了。”

“你到了家中,为何不宽住一二日?”

“我住上一二日,你还如何肯来?”

“这么说,有事?”

“不为别事,只因你托我照顾童宫之事。”

“他……违犯寺规?”

“那倒不是。”宋勰说,“他一直求我教他功夫,我看他求成心切,料他必是心中有事。问他,他先说没有。追问急了,才说,他想杀两个人。”

“田槐兄弟?”

“对。”

宋慈知道,民间传说童宫的嫂嫂是被田槐兄弟糟蹋而死的,这话最早是柴家大院被烧后,从柴家出来的奴婢说的,看来童宫也早知道了。

“我总担心,说不定哪天,童宫会突然不见。”宋勰又说。

“柴万隆死后,田槐兄弟乘乱各取了柴家不少金银走了,至今去向不明。这事你可知道?”宋慈问。

“知道。也告诉了童宫。只是复仇者大多走遍天涯也会去寻找仇敌,童宫必属这种人。可是,以他眼下的功夫,即便找到田槐兄弟,也不是对手。”

宋慈也感到这确是一件事。人们都说有仇不报非君子,要说服童宫放弃复仇,谈何容易。

“慈公子,我还有件事思忖很久了,想同你讲。”

在殿内长明灯的光亮中,宋慈看到宋勰说这话时脸面严肃。

“什么事?”

“这些时日我总在想,当今乱世,仕途也多凶险。公子日后一旦出山奉职,身边要是没有一个可以肝胆相照的人,虽有大智,也难防不测。我已经老了,再难侍奉公子,此生别无他求,唯愿能找到一个可以托志的人,将一点或能有用的功夫传下去,让他将来能为公子成就大志效一点力。我左右斟酌,细细观察,以为童宫就是一个难得的忠勇之人。可是他学武求成心切,又过于顽执,这就难以学成真功,加上他总想下山报仇,我只恐他功未练成,却先遭不测,所以把你请上山来。”

原来如此!宋慈现在完全明白了宋勰的一番苦心。想到宋勰跟随先父几十年,忠心耿耿,如今又为他宋慈日后的事业操心操劳,怎不感动!

“我看得出,童宫对你忠心不二。你的话,他听得进。这事,你恐怕还没有想过,你也不必对我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勰说完,重又坐上蒲团,闭目入空。

文殊殿长明灯的光焰安谧地罩着宋勰,宋慈似乎头一回这样仔细打量着他。呵,奔波一世,终身未娶的宋勰,的确老了,然而坐在那儿岿然不动,仍静静显示着坚如磐石的力量,稳如金钟的从容。他那多皱而又豁达安详的脸庞上,真可谓青筋如江河,额宽如大海啊!望着已是超然度外的宋勰,宋慈不再说什么,走出了文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