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何能委屈!(第2/3页)

谢万眼睛一瞪,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必待陆氏女答应!你以为天下父母长辈都如汝叔父这般纵容你吗?”

谢道韫俯首无言,左手握拳抵着嘴唇,轻轻咳嗽,白皙的脸颊因轻咳而涨红。

谢安不再说陆氏女之事,关切道:“阿元,你这般咳嗽,可曾延医诊治?叔父看你这次回来似乎清减了些。”

谢道韫是三月底在寿州八公山下送别陈操之淋雨后感了风寒的,因为是易钗而弁之身,在外不便延医,只照医方自己煎了一些药服用,拖了十天半月,病倒也好了,只是一直还有些咳嗽,当下说道:“近来天热,有些肺燥,侄女也曾服药,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谢安道:“会稽千里,车马劳顿,你独自一人何必揽此督促抗旱的苦差?”

谢安没说出的话是,这次又没有陈操之陪你同往,你何必去!

谢道韫又轻咳两声,说道:“侄女自幼在上虞东山长大,上虞大旱,侄女好歹也是受国家俸禄的八品官。愿去尽一份心力,而且去年冬会稽兴修水利,侄女也了如指掌,侄女去最是合适,待熬过此次大旱,侄女便依三叔父所言,回建康作三叔父的佐吏,那时三叔父应该擢升侍中了吧。”

谢安哂然一笑,对谢万道:“你看阿元,一副朝廷命官口气,真是好笑。”

谢万亦笑,对谢道韫道:“不信阿元能做到一郡长吏,即便有那一日,也是白发老姑婆矣。”

谢万素来言语恣肆,谢安却不想侄女谢道韫太难堪,岔开道:“阿遏前几日从荆州南郡来信,桓右军意欲嫁女给阿遏,阿遏征询京中长辈意见,阿元,你是阿遏胞姊,你意下如何?”

桓右军便是荆州刺史桓豁,前年在新野击败燕将慕容尘,进号右将军,便以桓右军称之。

谢道韫道:“这个自然是由两位叔父为阿遏拿主意,阿遏呢,不要太委屈自己就是了。”

谢安道:“男子委屈一下亦无妨,可娶几房妾侍宽慰,女子则不能委屈。”

谢道韫不敢答话,小坐一会便告辞回自己的小院,心道:“听三叔父这口气,是要答应阿遏与桓氏联姻的了,我陈郡谢氏还是不如太原王氏啊,王述敢拒婚桓温,而我谢氏却无此底气。”

当下谢道韫便给谢玄写了一封信,命人送至三叔父谢安处,待三叔父回复阿遏之信时一并派人送往荆州南郡。

暮色已下,侍婢柳絮进书房点灯,见纶巾襦衫的道韫娘子在昏暗中独坐出神,一手支颐、一手轻叩面前小案,似有难决之事,灯光骤亮才回过神来,却问柳絮道:“柳絮,你觉得我受委屈了吗?”

这话没头没脑,柳絮不明白什么意思,答道:“谁敢给阿元娘子委屈受?呃,是不是——”

柳絮想说是不是阿元娘子的两位叔父?谢道韫赶紧抢先摇头道:“不是,叔父叔母何等宠爱我,不然,我如还能南下北上?我是问我现在这样子会不会有点委屈,不是不是,是看我——哎呀,说不明白,柳絮你不懂的。”

柳絮松了一口气,道韫娘子说话一向从容沉着,这样小儿女态实在少见,柳絮笑道:“阿元娘子心高气傲,如何会觉得委屈?柳絮懂的,柳絮觉得娘子唯一的委屈就是不能身为男子,不然就可以出使北胡了,哦,还有另外一件委曲,可是柳絮不说——”

谢道韫失笑,竖起秀气的双眉,佯嗔道:“今日非说不可,说!”

柳絮瞧着谢道韫的脸色,又飞快地看了看室内,别无他人,便低声道:“娘子就是比那陆家女郎晚了一步嘛。”

谢道韫轻“哼”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话,捡宝吗,晚到一步!”以手势制止柳絮不许再说,命柳絮去吩咐厨下送晚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