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章 隐逸和骚动(第3/5页)

润儿道:“丑叔,那润儿怎么办呢,阿兄去了吴郡,没人陪润儿一起读书习字了,一个人很无趣的。”

陈操之道:“润儿在家陪你母亲,明年年底就到建康了,丑叔会指导你。”

润儿看了看阿兄宗之,又看着篷窗外的剡溪水,幽幽道:“要是润儿也能和阿兄一样出外求学就好了。”

陈操之心中一动,立时想起谢道韫,千古祝英台,仅此一人而已。

未想少有言语的宗之这时说道:“润儿可以扮作男子出外求学嘛。”

陈操之失笑,心道:“此风不可长,这是东晋,不是千年后。”笑问:“润儿,你能扮男子吗?”

一边的小婵和雨燕抿着嘴笑,小婵道:“待我来看看,润儿小娘子能不能扮作润儿小郎君?”把润儿抱坐到膝上,仔细打量润儿——

润儿有些难为情,小脸羞红,又长又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婴儿肥的双颊白如凝脂,唇色嫩红,嘴唇的轮廓极美——

小婵忍着笑道:“哎呀,这么美的小郎君,岂不是把你家丑叔的名头抢去了,又一个江左卫玠吗?”说这话时,眼睛瞄着陈操之。

润儿扭着身子撒娇:“润儿不依,小婵姐姐取笑润儿——”

陈操之含笑看着这个年方十岁聪慧可爱的小侄女,心里想的却是谢道韫十岁时是什么样子,应该不似润儿这般娇美吧,谢道韫脸形狭长,鼻梁似男子一般挺拔,不笑出梨涡的话,敷粉掩饰扮一个文弱美男子也勉强可以,润儿不行,润儿和其母丁幼微一般,脸形轮廓柔美,实在是扮不了男子的。

陈操之便讲了《吕氏春秋》里“盗钟掩耳”的寓言,满船皆笑。

乌篷船行至上虞与剡县交界处,溪水清浅,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的沙石。

船头的艄公嘀咕道:“这剡溪水比往年是浅了许多,近来三个月就只下了两场小雪,只盼明春雨水足些,不然的话都无法行船了。”

陈操之便问艄公剡溪最近二十年可曾断流过?艄公道:“断流倒是罕见,听乡闾耆老言,东吴黄龙年间剡溪曾经断流,会稽郡连续七个月无雨,大旱,颗粒无收,那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陈操之眼望剡溪水,心道:“剡溪断流,那真是百年不遇的大旱,人力也难以补救啊。”

这日傍晚,乌篷船溯流来至剡溪支流长善溪,泊于左岸,戴逵的草庐就在不远处的片云岩下,五年前王徽之就是在这里兴尽而返的。

向纯朴的乡民借问戴安道先生居所,乡民遥指前方那几株十丈高的大树道:“戴氏草庐就在那大树边,安道先生正在鼓琴,走近一些,就能听到安道先生的琴声了。”

陈操之一行朝大树方向走了百余步,就见草庐七、八间,呈品字型排列,铮铮淙淙的琴声从草堂里传出——

陈操之止步静听,宗之、润儿诸人也都停下脚步,抬眼四望,疏疏落落几十户人家,倚山傍水,古槐参天,暮色中炊烟袅袅,远处的片云岩有隐隐的水流飞溅声。

……

陈操之叔侄三人还有几个婢仆在戴氏草庐住了五日,登片云岩,垂钓长善溪,寻幽访胜,观画听琴——

戴逵极是高兴,他虽喜隐居,但并不是离群索居,戴逵品性高洁,醉心琴画,不慕权贵,淡薄名利,陈操之算是他的晚辈,虽是仕途中人,但无俗骨,谈佛论道,妙语时吐,音律、书画俱有独到之处,其侄儿侄女虽幼,姿容秀丽、谈吐不凡,俱能作画,在戴氏草庐五日,宗之作了一幅行舟图、润儿作钓鱼图,稚趣横生,意境不俗,颇有乃叔陈操之的笔法和意趣,钱唐陈氏已有自己独特的家学了。

陈操之在戴氏草堂与戴逵合作画了一幅《东山行乐图》,以谢安在东山携妓游玩为题,用重墨浅色,画意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