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犀利一言(第2/3页)

陈操之道:“佛教圣言,依法受持金刚般若,功德最大,必得延年——大师,小子还有官差在身,我对此经的理解仅限于此,今日言尽矣。”

支愍度听陈操之这么说,当即醒悟,支愍度也听闻陈操之来会稽复核土断之事,现在陈操之来拜访魏思恩当然不仅仅是来谈论佛法的,便道:“那么老僧告退。”

支愍度去竹林精舍后,魏思恩命人将《金刚经》收好,神情也变得世故而精明,信佛那是精神上的追求,而土断则是世俗利益,他不能因为陈操之送他《金刚经》就拱手将魏氏庄园的隐户送上,散尽家财、披发入山,那不是魏思恩所追求的,但有过方才的长谈,魏思恩对陈操之的观感已经完全改变,本来他接陆始密信后对陈操之是相当抵触的,没打算要见陈操之,还命长子魏博对陈操之复核土断敷衍可也——

陈操之不再谈空说有,诚恳地说了土断之事,请魏内史支持。

魏思恩有点抹不过面子,正想把这事推到儿子魏博那里去,让魏博来应付陈操之,却听陈操之道:“魏檀越奉持佛法,布施礼敬,建塔立寺,有大功德,魏氏一宗必福祚绵远,今庚戌土断,取消白籍,平衡南北利益,亦是有益于国家的大事,佛家修行,有世间法,诵经礼佛固然是修行,顺从国家朝廷大计,积德行善亦是修行,还请魏内史三思。”

魏思恩道:“陈公子,我魏氏已交出三百隐户,就连陆氏这样的大族也只是交了三百隐户啊。”

陈操之道:“魏内史莫要只看别人如何做,此等大事要自己决断。”

一直默不作声的谢道韫这时用洛阳正音说道:“魏内史还记得先朝虞翻之事乎?虞翻不容于孙权,虞氏几灭。”

魏思恩默然,这个祝英台提起余姚虞氏的先祖虞翻之事,隐含威慑,魏思恩虽然心里不悦,但也知道祝英台此言不是没有道理,孙权执政之初,对会稽四姓颇加恩抚,其后孙吴政权稳固强大后,就对会稽四姓加以打压,与虞翻一同被贬的就有他魏氏先祖魏滕,虞氏后来还重获孙权的重用,而魏氏受的打击则更沉重,从孙吴至西晋,魏氏基本退出了政权中枢,永嘉南渡后,魏氏有所振作,但在会稽四姓中地位依然是最末,因为虞氏、孔氏、贺氏都出过一品高官,而魏氏没有,如今东晋皇室在江东立足已稳,桓温势大,席卷荆襄,已不像王导执政时那般倚重三吴士族,王导为庇护虞喜而惩治山遐之事不可能再重演了,魏氏作为会稽四姓中势力最弱的一方,没有陆氏、虞氏那样的根基,不审时度势则易遭不测之祸——

魏思恩道:“两位就在蔽庄用午餐,待老夫与族人商议再定。”

午餐后,魏思恩命管事领着陈操之、谢道韫去兰溪畔观览风景,谢道韫道:“子重,魏氏族人要商议一阵了,我二人去兰亭一游如何?”

小溪清澈,水澄如镜,在竹影树荫下缓缓流淌,陈操之、谢道韫二人沿溪而行,至兰渚山下,舍溪登山,冉盛带着两名军士落后十丈跟着。

兰亭在兰渚山高处,极高尽眺,山水之美如在眼前。

阳光彻照,茂林修竹摇曳生姿,山风徐来,谢道韫张开双臂,大袖翩跹,身子转了一个圈,喜不自胜道:“直欲临风飘举——局促闺中,焉能得此?”

陈操之微笑着望着谢道韫,这身材高挑的才女展袖起舞的样子真是动人——

谢道韫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敛袖道:“今日方悔与子重同来,我简直就是泥塑木雕了。”

陈操之一笑,说道:“我废话万句,说得口干舌燥,不如英台兄犀利一言。”

谢道韫道:“这是你我二人水火既济、软硬兼施的结果,没有你先前的洋洋万言,博得魏内史的赏识,我的逆耳之言魏内史根本就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