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不舍一人(第2/4页)

谢道韫正在研读她手抄的《弈理十三篇》,心里想着何时再与陈操之手谈一局?听到四叔父见召,便带了柳絮、因风二婢来到前院,见谢朗诸人济济一堂,就知道四叔父又在考校他们了,上前向四叔父谢万施礼,也与谢朗站到了一起,等候问难。

以前谢安每次召集子侄考校问难,都要让谢道韫参加,谢道韫自幼就是与兄弟辈竞争中长大的,谢道韫好辩、好胜的性格就是这样逐步形成的,而且在谢氏年轻一辈中,她的才辩和识见无人能及,料事多中,即便弟弟谢玄也稍逊她一筹,所以谢道韫的高傲、不肯居于人后的性子也就自然而然——

谢万又把桓温迁都之事说了一遍,问阿元有何应对之策?

桓温迁都之议在建康城中已传得沸沸扬扬,谢道韫那日随四叔父去司徒府旁听陈操之辩难就已听说了此事,因为一向养成的习惯,谢道韫不待四叔父询问,已经仔细考虑了朝廷与桓温之间可能有的各种对策,这时应声答道:“桓大司马虚张声势尔,实无力迁都。”

谢万麈尾一拂,徐徐问:“何以见得?”

谢道韫道:“燕将吕护攻洛阳甚急,河南太守戴施退居宛城,桓大司马方遣庾希、邓遐舟师三千救洛阳,洛阳能不能保尚不可知,却议迁都,岂不是虚张声势!”

谢万目露嘉许之意,点点头,又问:“以阿元之见,朝廷当如何回复桓温?”

谢道韫道:“升平三年,桓大司马从荆州移镇姑孰,姑孰距建康不足三百里,舟师顺江而下,一日可到,朝廷不无忧惧,所以虽明知迁都不妥,亦不便驳之,当此之际,莫若从之,但要声明务必廓清河、洛,方可迁都。”

谢万赞道:“阿元此议与朝中诸臣不谋而合!再问一句,若桓温真能匡复中原、廓清河洛,则迁都否?”

谢道韫秀眉微蹙,思索片刻,说道:“桓温无能为也,江左未宁,北伐无力,桓温亦不愿与苻氏、慕容氏硬拼,迁都之议必寝。”

谢万默思良久,觉得侄女谢道韫对时局比他看得还清楚,识见高超少有人能及,不禁叹道:“阿元,你若是男儿岂不是好!我谢家芝兰玉树,必光耀天下。”

谢道韫莞尔微笑,心里却想:“四叔父重男轻女,总认为女孩儿是要嫁人的,是外姓人。”

谢万又道:“时下建康风议,把陈操之与我家阿遏并举,把王献之与顾恺之并举,此四人并称江左四秀,阿元以为那陈操之与阿遏相比,谁更超拔一些?”

谢道蕴道:“品评人物是四叔父之长,侄女何敢妄议。”

谢万哈哈大笑,说道:“陈操之风评之佳,似乎更胜阿遏,就连侍中高茂琰都夸赞陈操之,前几日陈操之去东安寺见支公,更得支公赞赏,此为逸少公所亲见,陈操之还与王献之在东安寺壁题字较量书法,据逸少公言,陈操之的左右手书法俱有新意,颖悟更胜王献之,改日有暇,我要去东安寺看看那壁上的大字。”

谢道韫忙道:“叔父带侄女一块去吧。”

谢万道:“东安寺远,瓦官寺近,去瓦官寺吧。”

谢道韫愕然。

谢韶道:“父亲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谢万大笑,说道:“瓦官寺长老竺法汰请陈操之、顾恺之壁画佛像,阿元若是想去看,明日就和你三叔母一起去瓦官寺随喜,顺便看看陈、顾二人画技比你如何?”

谢道韫暗暗欢喜,应道:“好,明日侄女便陪三叔母一道去。”

谢道韫当即去见三叔母刘澹,说了四叔父要她去瓦官寺观摩壁画之事,谢安夫人刘澹微笑道:“元子你自去吧,扮你的祝英台去。”见谢道韫微露忸怩之态,又道:“要不就现在这模样去,美极了。”

谢道韫道:“若我独自去,那还是男装,不然多有不便,叔母真的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