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尺牍和壁画(第2/4页)

陈操之失笑道:“可一不可再,多去几次,必遭大白眼和臭鸡子。”

冉盛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

当夜范宁来顾府取了《弈理十三篇》离开后,陈操之在灯下给嫂子、宗之、润儿写了三封信,给宗之、润儿的信是介绍来京途中的经历和建康风物以及一些趣事,给嫂子丁幼微的信则写得很长,详细说了中正考核和陆葳蕤之事,以及对故乡亲人的思念——

陈操之写信时,冉盛坐在一边看,说道:“小郎君,我也想给荆叔写封信。”

陈操之道:“好,自取纸笔,坐在我边上写。”

冉盛力逾千钧地提着笔,好半天没敢落笔,额头汗都出来了。

小婵窃笑,说道:“小盛,还是求小郎君代笔吧。”

陈操之头也不抬地道:“自己写!荆叔让你跟着我,不就是想让你读书习字吗,荆叔看到你能提笔写信给他,必喜笑颜开。”

冉盛应了声:“是。”又想了好久,就在小婵以为他可能写不了的时候,冉盛突然就落笔写了起来,一笔一划,是汉隶《曹全碑》体,以前在钱唐,冉盛经常和宗之、润儿一起习字,冉盛不学宗之的《张迁碑》,却学润儿的《曹全碑》,《曹全碑》字体娟秀清丽,本是适宜女子学习的书体,冉盛写来自然全无嫣然风致,笔力霸悍,常把润儿逗得格格直笑。

陈操之给嫂子丁幼微的长信尚未写好,冉盛给荆奴的信就写好了,只有寥寥三行,小婵探头过去念道:“荆叔安否?我在建康甚安,别无他事,惟念荆叔伤臂雨天还作痛否?荆叔不识字,且让润儿小娘子念给你听。”

冉盛赧然道:“写不出来了,就写这些了。”

陈操之侧头一看,笑道:“小盛写得不错,很有晋人尺牍的简约淡远、情感内蕴的风致,而且没有错字,笔画也没丢,润儿看到了也必夸赞你。”

冉盛得了夸奖,大乐,对着自己生平写的第一封书帖看来看去,越看越妙——

……

二月二十三日辰时,陈操之与顾恺之同去瓦官寺拜见竺法汰。

瓦官寺在建康城清溪门外,沙门慧力启乞建寺,初只有一堂一塔而已,竺法汰渡江南来,住裼瓦官寺,开讲《放光般若经》,始得俗众信奉,拓建庙宇、修立众业,瓦官寺由此成为江左四大名刹之首。

竺法汰与支道林不同,支道林是披着袈裟的名士,竺法汰是自幼出家的佛教徒,少与“漆道人”释道安一道师事西域高僧佛图澄,佛图澄圆寂后,竺法汰以释道安为师,释道安在襄阳,遣竺法汰往江东弘扬佛法,竺法汰是般若学六家七宗“本无异宗”的代表人物,主张“心会之学”,颇近后世禅宗,竺法汰精于论辩,曾在荆州与竺道桓辩论一日一夜,折服竺道桓,获桓温礼敬,遂遣人送竺法汰于建康。

竺法汰见陈操之前来,大为欢喜,领着陈操之、顾恺之二人去新建的大雄宝殿参拜,指着东西两壁道:“此专候顾檀越、陈檀越画壁。”

顾恺之道:“我在东壁画维摩诘像,子重在西壁画八部天龙像,且看谁先画成,如何?”

陈操之道:“我实未作过壁画,这次要向长康边学边画。”

顾恺之道:“我亦是第一次在壁上作画,五年前卫师在晋陵佛寺画‘愣严七佛图’,画了三个多月,我是始终观摩,颇有心得,待作画时我一一说与子重知晓。”

陈操之问:“依长康看,我这八部天龙像大约需要几日可画成?”

顾恺之想了想,说道:“子重作画颇速,每日画两到三个时辰,大约三十日可成,定能赶上四月初八佛诞庆典。”

陈操之道:“好,我就一边师法长康,一边作画。”

顾恺之兴致上来了,说道:“子重,我二人就今日开始作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