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鼎沸阴阳鱼(第2/3页)

以陈操之前世资深驴友的经历,现在已明白这个卢竦完全是一个江湖骗子,这一套伎俩是极简单的小戏法,无非是在桃木剑上抹碱水,而黄裱纸由姜黄染成,碱水遇姜黄,就会变成血一样的颜色——

陈操之心念电转,要不要此时拆穿卢竦的把戏?若此时指明卢竦斩鬼是假,卢竦定会强词狡辩,晋人对鬼神是深信不疑的,一旦争辩,很可能两败俱伤,卢竦很难得到皇室的信任,而他陈操之也会因此得罪江左的天师道祭酒和道首,移风易俗非一日之功,这样明着对抗实为不智,但若不揭穿卢竦,任卢竦以邪术侍奉皇帝左右,于国于民于他陈操之皆不利——

这时,听得琅琊王司马奕说道:“卢仙师,请更显潜水不窒、蹈火不热之仙术,让我等大开眼界。”

陈操之微微一笑,知道机会还有,今日定要让卢竦吃个大亏。

皇帝司马丕最喜这些奇术,闻言道:“《庄子》达生篇有言‘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卢仙师也会此神术否?敢请演示,让朕一观。”

卢竦今日就是打算以仙术彻底取信皇帝司马丕的,说声:“遵命。”将那带血的纸人郑重地收回木箱,命内侍取鼎来,再取青油十斤、青瓷钵五个、炭火一盆。

陈操之听说卢竦叫取鼎来,就知卢竦要表演下油锅的骗技了,他前世曾结识一个江湖卖艺人,与其同行数百里,知道这下油锅的奥秘,所谓下油锅,并不真如《西游记》里孙悟空与羊力大仙那样要到油锅里游泳,而是把手浸到沸腾的油里,却不会烫伤,其实呢,那油锅里先放了醋,醋之上再注油,油比醋轻,油浮醋上,只要不搅拌,醋与油就不会相混,醋里放碱的,稍一加热就会冒泡,好似沸腾一般,这时伸手到油里根本就不烫,当然,有时还要多表演一会,油也会慢慢热起来,这时就需要在手上抹一层白腊,白腊不沾油,可以起到短暂的隔热作用——

不移时,两个内侍抬着一只青铜鼎来到东堂,另有两个内侍一个抱着一油瓮,瓮里有十斤青油,另一个捧着五个叠起来的青瓷钵,又有两个内侍抬。

陈操之知道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对上首的司马昱道:“会稽王,离得远不便细观卢祭酒仙术,操之想近前观看,可否?”

会稽王司马昱也正想看这个卢竦如何蹈火不热呢,闻言道:“好,起身去看。”

堂上诸人见会稽王走近去看,也都从席上立起来看,皇帝司马丕走到鼎前,要细看卢仙师神术。

只见卢竦将瓮内的青油分别注于那五个青瓷钵内,陈操之估摸了一下,这青瓷钵大约能装三、四斤油,瓮内只有十斤油,但却将五个青瓷钵都注满了,瓮内还略有剩余——

其他人对此并未在意,陈操之却是心里有数,因为他嗅到一丝酸酸的醋意,就知道这五个青瓷钵里有三个盛的是醋了,至于卢竦是何时将醋注入青瓷钵的,那是卢竦的本事,若这么点障眼法都没有,哪还敢到皇宫来献技!

炭火置于鼎下,五个青瓷钵依次排列,卢竦闭目诵祷,肃立不动,由其男弟子将左起第一个青瓷钵里的青油注入鼎中,这一钵的确是油,可以嗅到油香,炭火熊熊,鼎热油沸,卢竦命弟子取净水来,一个身材窈窕、颇有媚态的女弟子将一个竹筒递上,卢竦噙了一口水,喷在油鼎上,顿时热油四溅、油烟大起,这是向众人表示这的确是油,围观众人受不了油烟气,避之不及——

陈操之闪避之际在那名捧水女弟子腰上一撞,那女弟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陈操之就趁众人注意那女弟子之时将那最后那个青瓷钵换到最前面,然后向那女弟子致歉。

那个颇有姿色的女弟子见陈操之俊美非凡,又是如此的彬彬有礼,更以为陈操之是皇亲贵戚,所以虽然被推得摔了一跤,竟无愠色,含笑道:“不要紧,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