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六章 暴死(第2/4页)

此犯着实奸猾,胡士相怒道:“左右,竹笞二十再问他话。”

竹条还未抽下去,张差已经滚倒在地,翻滚得几下,两腿渐渐伸直,任凭竹条“啪啪”抽击在身上也是一动不动。

边上一个老吏见犯人模样不对,急忙制止狱卒继续竹笞,上前细看,却见张差嘴角溢血,面色青白,老吏翻看犯人眼皮,又号脉,然后起身对胡士相叉手道:“胡大人,犯人死了。”

“啊!”胡士相、邹绍光二人大惊失色,一起下堂来看,张差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死得直挺挺了。

邹绍光惊道:“八十斤重枷才戴上没半个时辰,竹笞不过十余下,怎么也不至于致他死亡啊。”

当堂用刑致犯人死亡,这个罪责不小,而且若是一般犯人也就罢了,这个张差却是梃击案的要犯,突然暴死,朝野士庶定会猜疑是胡士相等人故意毁灭人证——

提牢厅的灯火阴森森的,边上的吏役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半晌,胡士相道:“传老成的仵作来验尸,今日在场的吏役一个不许离开。”一面急命差役去请刑部尚书李鋕到来。

戌时末,李鋕赶到刑部,这时两名仵作也已完成了尸检,犯人张差并非中毒,而是由于脾脏破裂而死。

李鋕盯着胡士相,冷笑道:“胡郎中,你打死了案犯,却把老夫叫来为你承担罪责是吗!”

胡士相急得脸色紫涨,说道:“李尚书,下官并未对案犯用重刑,戴枷不过两刻时,犯人突然就死了,实在是蹊跷啊。”

李鋕也是浙党人物,摇着头道:“郑国泰急着自辩,你们又急着提审案犯,现在没法收拾了,一败涂地啊。”

胡士相道:“下官再糊涂,也不会打杀这犯人啊,这犯人死得实在离奇!”

李鋕叹道:“可现在人已经死了,你怎么向皇帝和百官交待!”

胡士相心火上腾,唇干舌燥,问那两个仵作:“犯人好端端的如何会脾脏破裂而死?”

其中一个年老的仵作道:“回大人的话,这犯人应该是早就有暗伤,这时才发作起来。”

另一个稍年轻一些的仵作道:“小人听闻松江一带有打行高手,他们打人或胸腹腰背,能让被打者三月后或者半年后伤病发作而死,这个犯人或许就被人这么打过,现在戴重枷身体难以承受就发作起来了,神仙也救他不得。”

李鋕、胡士相、邹绍光三人面面相觑,若这个仵作所言不虚,那他们这次是完全踏入了对手处心积虑、精心布置的圈套,而且已深陷其中,无法辩解、无法挣脱,只能任人摆布了。

六月暑夜,胡士相、邹绍光两身冷汗。

……

案犯张差暴死,这事瞒不住,也不能瞒,消息传出,众官大哗,纷纷谴责胡士相和邹绍光,京中舆论普遍认为是刘廷元、胡士相和郑氏一党妄图掩盖真相,所以先是要把犯人当作疯癫来处置,不成,又干脆就害死犯人,这样死无对证,就不怕牵扯出幕后主使了,当然,也有人认为刘廷元、胡士相等人不会这么愚蠢,自己审案自己害死犯人,这也太明目张胆了,或许另有隐情,但话又说回来,犯人确实死在胡士相等人提牢审问之时,或许胡士相他们气急败坏,一时糊涂做出了蠢事,这谁又说得清呢?

宫外舆论哗然,深宫自然也受影响,都察院右都御史张问达上疏要求万历皇帝让内官庞保、刘成到刑部拷讯,现在主犯张差已死,只有从张差招供出的蓟州人李万仓、李自强和庞保、刘成这四人身上继续追查,二李即将押解至京,庞保和刘成在郑贵妃面前哀求保命——

郑贵妃自梃击案发生后一直不动声色很是镇定,只有一次在万历皇帝面前提到一句说这梃击案与三年前锦衣卫百户王曰乾诬告她指使妖人诅咒东宫如出一辙,万历皇帝安慰道:“朕是知道你的,让他们闹去,朕只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