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〇章 毁与誉(第2/3页)

钱谦益也酷爱收集古籍书画,听董其昌这么一说,恼道:“岂有此理,玄宰公为何不控告那张原?”

董玄宰叹道:“流言可畏,那张原善能蛊惑民众,利用刁民仇富、仇官之心使得我董氏在华亭无法立足,我又卧病,与他理论不得,只好作罢,虽然如此,我还要持公论,这个张原,才学是有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就听钱谦益接口道:“有才正佐其作恶,古来奸恶之辈,多是才华横溢之辈,远的不说,那严东楼岂不是才子,青词可是下笔千言。”

钱谦益毕竟年轻气盛啊,董其昌心下暗喜,附和道:“钱翰林所言极是,这张原又立翰社,自为盟主,三月绍兴社集,竟有上千社员,声势不小,扬言他翰社社员要包揽今年浙江乡试五经魁首——”

乡试要按五经分房阅卷,每一经取一名为魁首,这便是五经魁,解元由这五经魁中再选——

其实从董其昌登门,钱谦益大致便猜出其来意了,自礼部传出他要主持浙江乡试以来,就陆续有寓居京城的浙江乡绅来为其子弟亲友请托通关节,有送银子的,有送田产的,钱谦益一一婉拒,这董其昌不是为其子弟请托,却是来给张原抹黑的——

钱谦益笑道:“翰社有如此人才吗,那我拭目以待。”说到乡试的事,他就要含糊其辞了。

董其昌也没再多说张原之事,点到即止可也,命随行仆人呈上一个书箧,说道:“这里有拙作几幅及手抄佛经数卷,请钱翰林指正。”一边说,一边打开书箧,取出一幅,正是他画的《烟江叠嶂图》——

钱谦益连称“岂敢”,恭立欣赏,赞道:“玄宰公此画构图奇丽,墨染云气,设色似唐人李思训,而青出于蓝,着实令在下赞叹佩服。”

董其昌笑道:“钱翰林实乃董某知音也。”闲话数句,便即告辞。

钱谦益送了董其昌回来,再看翻检那书箧,除了打开的这幅《烟江叠嶂图》是董其昌手笔之外,其余全是宋元名画和古籍善本,有米芾父子、赵松雪、黄公望的书画,至于古籍善本更是钱谦益喜爱的,钱谦益自弱冠时便喜搜罗宋版、元版书,这时一见董其昌送来的这些宋元旧刻善本,爱不释手——

若董其昌送的是田契、金银,那钱谦益立即就会拒绝,常熟钱氏,家财万贯,还真不屑受贿,但这古画善本却是投了钱谦益所好,想要叫仆人把这书箧扛着追上董其昌送还,却又不舍,心想:“嗯,现在就送还让董玄宰面子上不好看,我且留着赏鉴,下次回京再送还,至于说要让张原乡试落榜,科场糊名、誊录,禁制森严,我虽为总裁,亦不能决定谁能高中谁被黜落,场中不论人品优劣,只论制艺高下。”

但心里有了这个事,总是一个芥蒂,听闻山阴翰社集会时邹元标、高攀龙曾与会,所以到了无锡,钱谦益便去东林拜访邹、高二人,此时的东林书院比较冷清,四方学子们大都各回本省应乡试,钱谦益少年时曾求学于顾宪成,后拜太仓大儒管东溟为师,钱谦益虽未参与东林讲学,但与东林颇有渊源,钱谦益向邹、高二人询问浙中才学之士?

邹元标笑道:“钱总裁要擢取浙中才子为门生吗,我列三人,钱总裁把这三人取了,必得伯乐美名。”

钱谦益便问:“不知南皋先生要推举哪三人?”

邹元标道:“山阴张原、余姚黄尊素、嘉善魏大中,此三人必荣耀师门。”

钱谦益道:“我听闻山阴张原行事锋芒太露,才名是有,非议随之。”

邹元标道:“是因董玄宰之事吗,这个我以为是董玄宰不能约束其子侄和家奴才惹出的祸事——”

高攀龙道:“钱编修也莫管那些闲言,场中只论制艺,只管挑那不空泛、有经世致用的好文选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