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九章 我见犹怜(第2/3页)

张原叹道:“党争误国啊。”

张汝霖道:“党争于国不利谁都知道,可你不争别人就来争你,象我这样退居林下当然视党争如浮云了,但既要入朝为官,这个就无法逃避,我听你与高景逸的谈话,你似有调和党争之意——”

张原心悦诚服道:“叔祖睿智。”

张汝霖一笑,随即面容一肃,说道:“但你是我张汝霖的族孙,这浙党的烙印磨灭不了的,莫看邹、高二人现在看重你,若他们入朝主政,他们提拔重用的依然会是他们东林党人,你若有与他们一言不合,立即摒斥,所以说你想持中,极难。”

张汝霖是浙党,对东林党人的看法自然有些偏激的,但大致也没错,东林并不避讳自己的门户之见,旗帜鲜明地党同伐异——

张原道:“叔祖提醒得是,族孙会谨慎行事的,要避免两面不讨好——族孙目前最要紧的是准备乡试,朝廷党争离族孙尚远。”

张汝霖点头道:“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第二件事,看来你对乙卯乡试是志在必得了,却为何纠缠于女色,岂不知女色最是误人?”

张原心道:“原来这就是第二件事啊,族叔祖竟然也知道了,那么这事想必也已传到了会稽,唉,我有得要解释。”说道:“叔祖教训得是,族孙正要向叔祖和家父禀明此事——”西湖月夜相逢就略去不说了,直接从陈眉公佘山山居相遇说起,同船进南京、王微有难向他求助,再就是到山阴了——

听了张原的解释,张汝霖沉吟半晌,说道:“此事已轰传开来,这时让你弃了那女子也不近人情,反让人讥你轻浮薄幸,按说娶妻前纳妾也无妨,只是士人纳妾一般都是功成名就、年在四十开外才开始享乐,象叔祖这般五十岁后始纵情声色,少年时可是端谨得很——”

张原面上唯唯,心道:“族叔祖的侍妾还真不少,都是青春年少,真可谓是一树梨花、海棠遍地。”对这种为纳妾而纳妾的做法他是不认可的,但这时只有听教——

张汝霖道:“少年戒之在色,你聪明过人、老成稳重,不须我多提醒,好自为之,你去吧。”

张原站起身,却听族叔祖又道:“那女郎住在砎园何处?”

张原忙道:“族孙冒昧,让王微暂住梅花禅,请叔祖见谅。”

张汝霖摆手道:“这个不妨事,尽管住着就是了,这齐家的本事就看你的了。”

张原辞出北院,顺便就到西张藏书楼找几卷古人、时人的诗文集子准备给王微阅读,忽然翻到四卷徐文长的诗文集,竟然是徐渭的手稿,手稿里还夹有两幅未装裱的水墨写意画,一幅是《春兰图》、一幅是《芭蕉图》,两幅画作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张原既欢喜又惋惜,徐渭与西张是世交,徐渭杀妻,是张汝霖之父张元汴营救出狱的,徐渭的书画诗文成就极高,但才高命蹇,艺术价值尚不被时人认识——

张原便去看管书楼的仆人那里登记了一下所借何书,携书过投醪河,回到自家宅院,这才知道姐姐张若曦和穆真真去砎园了,皱了皱眉,心道:“王微聪慧灵敏,善解人意,应该能应付得了我老姐,我老姐看似有些泼辣,其实是很好说话的,我了解老姐。”

宗翼善在前厅等着,与张原一道去府学宫儒学大堂,数百翰社同仁济济一堂,正热烈讨论,见张原到来,便齐声恭请张社首升座开讲,张原也就不客气,说道:“世教衰微,士子只务八股,不通经史,即便侥幸中式,登明堂不能致君,长郡邑不知泽民,人材日下,吏治日坏,皆由于此,张原不才,愿与同社诸君共兴复古学,与世为体、志在世道——”

张原所谓的兴复古学,其实是借古学那旗帜,旧瓶装新酒,理念都是新的,他从读经、读史,讲到当今时事,讲到泰西诸国日新月异的科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时辰,张原谈到的很多事物都是在座诸生闻所未闻的,午饭后,继续讲,这回是以问难形式,张原请黄尊素和宗翼善助他,在座数百诸生就八股、经史、民生、时政诸多问题向张原三人提问,气氛热烈,持续到日暮时分才散,直到这时张原这才发现高攀龙悄然坐在大堂一角旁听,张原赶忙上前告罪,高攀龙笑道:“贵社人才济济啊,张公子更是说得极好,让高某大开眼界,‘经以穷理、史以证事’,还有泰西诸国事,张公子竟了如指掌,张公子与泰西传教士有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