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〇章 谁是悬崖采兰人?(第3/5页)

李雪衣掩面娇笑,说道:“燕客相公大才,也能中的。”

张萼道:“不管中没中,到时也跟着一起进京看热闹,不能让他二人独乐乐。”

王微只说了一句“三位相公珍重”,目视张原,美眸盈盈,别无他话。

兄弟三人上船,五明瓦白篷船离岸溯驶,桃叶渡、桃叶亭、岸上并立双姝,渐渐都远了,苍山寒水,天阴欲雪,就连整日快活的张萼也感到惆怅了,叹道:“这次在南京半年,真是一事无成啊!”

张岱道:“燕客你说什么?”

张萼道:“今日看到李雪衣娇艳无比的样子,我是心头火热,我第一次见到李雪衣就大为心动了,却一直没机会一芳泽,在南京半年只中秋夜喝了一回花酒,真是太拘束了。”

张岱、张原嘿然而笑。

却听张萼又道:“那王微更是可惜,介子你要后悔死,装什么道学,钟太监出资让你梳拢王微,你就笑纳便是,王微虽然骂你,那也是假骂,心里定是暗喜,王微早已芳心许你,你却辜负人家,以后这俏生生、水嫩嫩的名姬便宜了什么茅止生、汪汝谦,你就是连中六元又有何意思!”

一边的黄尊素、倪元璐听得大摇其头,多少读书人为求科举及第白了少年头,谁见过为一名妓放弃科举的,张燕客这种没有长性的人要他痴心对一个女子也绝无可能,说这话也只是一时兴之所至,反正他不爱读书——

张原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望着船头的流水,心道:“由着自己性子来,怎么爽快怎么来,这是只有涉世未深、做事一厢情愿的人才会这么想,人世充满了种种规矩、拘束、矛盾和妥协,你要由着自己性子来只会处处碰壁,只会惹下诸多麻烦,就说这王微,她似是对我有情意,那我就应该一拍即合梳拢她吗,不要说王微这种有个性的女郎不见得肯,就算愿意,梳拢了她之后又怎么相处呢,丢在一边不管,还是带回山阴做妾,嗯,带回山阴那事情就多了,老父定要责骂我、澹然又会怎么想呢,家宅都不宁我还救国,救个屁啊——”

张岱将王微送他的那盆寒兰摆在舱门口,欣赏不尽,道:“王修微,雅人深致,送的礼物也比李雪衣用心,对了介子,看看她送你的画?”

倪元璐听说有画,就凑过来看了,见画的是绝壁断崖,崖上寒兰倒垂,疏疏几笔,意态生动,忍不住赞一句:“好笔致!”

张岱念诵画上题诗:“绝壁悬崖喷异香,垂液空惹路人忙;若非位置高千仞,难免朱门伴晚妆。”抬眼望着张原,笑道:“介子,王修微兰心蕙质,这是借诗借画向你表露心迹呢——”

张萼不大明白,张岱解释道:“王微把自己比作悬崖孤兰,喻身世孤苦之意,兰生野外,路人皆可望见,但因为置身悬崖,也不是谁都能亵玩采摘的,自喻身虽下贱,心气高洁,王修微让人肃然起敬啊——谁是悬崖采兰人,舍介子其谁。”

……

张原一行冬月初七午前离开金陵,由秦淮河入句容河,再由句容河转大运河,于冬月十七日午时过了北塘,前面便是繁华富庶的无锡县,这十来日船上颇不寂寞,张原与黄尊素读书论文,尤为相得,互相砥砺,都觉有受益,黄尊素聪明异常,而且好学,他在看徐光启寄给张原的六卷《几何原本》,这与诗云子曰毫不相干的自然科学书籍,黄尊素竟也看得津津有味,每有疑难处,张原却能给他解答疑难,这让黄尊素极其惊佩,问:“贤弟以前读过这书?”

《几何原本》原书十五卷,是利玛窦从意大利带来的,与徐光启合作译出了前六卷,后面九卷也许是利玛窦自己也不精通,所以未能翻译,这《几何原本》前六卷属于平面几何范畴,基本是初中、高中学过的知识,对于张原来说当然没有难度,微笑道:“我也是初读。”嘿,不妨让这个聪明绝顶的黄尊素震惊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