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 从贡院到旧院(第2/4页)

顾起元得焦竑嘱托要照顾张原,这时不好夸奖张原,客气道:“还是李院长评点吧。”

李维桢也就不再礼让,说道:“此文紧扣知与仁,反复条畅,兼苏轼之豪放与曾巩之质朴,议论独辟流俗,有起衰式靡之志——顾祭酒以为如何?”

顾起元笑道:“李院长夸奖太甚,此子年才十七,何敢比苏轼、曾巩。”对张原道:“还不谢过李院长夸奖。”

张原赶紧谢过李维桢,心里清楚顾起元对自己的关爱之意。

顾起元又看了张岱的制艺,点点头,表扬了两句,挥手让他们退下。

李维桢道:“焦太史这个弟子果然不凡,为文正义大气,难得!”

顾起元道:“少年成名,弊大于利,此子锋芒太盛,因华亭董翰林之事,在南都毁誉参半,既来国子监读书,我当好好引导于他。”

李维桢道:“顾祭酒主持南监,当有新气象,后年会试,南监应不会如往年那般颓靡了。”

嘉靖以后,南京国子监会试中式的逐年减少,近些年来更是寥若晨星,远不如顺天府国子监——

顾起元道:“这些日子下官勘察了南监周边山川地理,得知五十年前在国子监明德堂后有一高阜,后被都御史陈公凤梧铲平建了一座尊经阁,此阁在乾位,金气盛,致使儒学文庙大门和太学门二木俱受金克,这是南监衰微的原因。”

晚明士大夫好谈易理、命相、堪舆,顾起元就精通玄女宅经术,李维桢丝毫没觉得顾起元所言荒谬,道:“那就拆毁尊经阁如何?”

顾起元笑道:“既建,再拆,恐致祸患,南监文庙坐乾向巽,庙后明德堂,堂后尊经阁,二门受乾金之克,当在南监坎位起一高阁,就叫‘青云阁’,要高过尊经阁,以泄乾之金气,再于离位造一座聚星亭,使震巽二木生火,以发文明之秀,太学门内的屏墙要拆去,如此,三年内南监必有一甲及第者。”

三年内一甲及第,也就是说后年春闱南监会有监生中状元、榜眼或者探花——

……

张原哪里会知道李尚书和顾祭酒在大谈国子监风水,对于命相风水术,张原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人定胜天是狂妄,听天由命是无聊,两者都走极端,他只管努力做好自己的事,孟子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至于他的努力有什么结果,那就不是他能掌控的,好比文震孟,参加了十次会试,前九次名落孙山,第十次就成大魁状元了,难道文震孟在第十次会试时突然圣贤附体文章大进了?当然不是,这便是气运——

从烈日下走进明远楼过道,一片荫凉,那琉球王子尚丰快步追了上来,拱手道:“两位兄台,琉球尚丰有礼。”

张岱、张原还礼道:“山阴张岱(山阴张原)见过王子殿下。”

尚丰忙道:“两位张兄万勿这般称呼,在下是国破屈辱之人,蒙上国恩准在金陵求学,愿作上国之民,不敢以藩国王子自居。”

尚丰言词极其谦恭,比一般监生还要谦柔一些。

张原听尚丰说“国破屈辱”,颇感惊讶,心想:“难道琉球已经被日本侵占了?”初次见面,不好细问,便道:“那好,我等就以兄弟相称,已是午时,尚兄可肯赏脸,一起去小饮两杯?”

尚丰大喜,他虽是琉球王子,但不是世子,客居金陵,无依无靠,从六部官员到监生士子,对他都是不冷不热,很少有人主动与他交往,这个张原才华横溢、大名鼎鼎,却对他如此客气,这让尚丰喜出望外,忙道:“自当在下请客,在下虽是外藩,但年初就到了金陵,两位张兄初至,正该由在下请客。”

寒暄间,尚丰的两个侍臣也交卷出了号舍,小跑着追上来向尚丰见礼,尚丰向张氏兄弟引见他这两位侍臣,一个叫蔡启祥、一个叫林兆庆,都是二十多岁,颇有精悍之色,蔡启祥向张原、张岱道:“在下祖籍福建莆田,先祖乃是苏黄米蔡的蔡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