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南屏晚钟(第2/3页)

钟太监心想:“咱家今年已三十六岁,你让咱家服侍九岁的皇长孙,皇太子都不知道何日能即位,皇长孙更是遥遥无期,而且这皇长孙还不见得就能立为储君,咱家要是能活到七、八十岁,或许才有当秉笔太监的可能。”

只听张原又道:“钟公公眼光要放长远一些,若肯听在下之言,公公必名垂青史。”张原口气很笃定。

钟太监笑道:“咱家不求名垂青史,只求别死得不明不白就好,张公子说得也对,咱家回京与其在冷门监局坐冷板凳,不如去陪皇长孙读书,这样至少没什么祸事。”

张原忽问:“钟公公可认得一个叫李进忠的太监?”李进忠便是魏忠贤初入宫时的名字。

钟太监想了想,摇头道:“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钟公子问他作甚?”

张原道:“在下听人闲谈说有这么一个太监,还有点武艺,以为公公认识,就随口一问,没别的事。”

钟太监“哦”的一声,也没在意。

这样,张原就在织造署住下了,次日一早陪钟太监去了宝石山看那生祠,保俶塔下祠堂三楹,左临是看松台,台下万松森森,有巨壑深崖,祠堂居高临下,很有气势,祠堂不大,但建得极为精致,所选木材都是上好的楠木,镂刻彩饰,简直称得上宝石山一景了,只要钟太监在杭州的口碑不是太差,这祠堂应该不至于钟太监一离开就被愤怒的民众拆毁,当然,多年后被挪作他用是很有可能的,也许就成了保俶塔的一部分了——

没有造福一方的丰功伟绩却想立生祠,那也只能是自我安慰,现在的钟太监显然意识不到这一点,兴致勃勃地领着张原把生祠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征求张原意见,张原自然是连连赞好,问:“钟公公塑像何在?”

钟太监笑道:“请了东阳有名的艺人为咱家塑像,已塑好,暂寄存于灵隐寺,待秦民屏到了,让他去请出塑像送到这祠里来。”

下了宝石山,乘船渡湖回到涌金门外织造署,钟太监自有事,不能陪张原,派了两个织造署的小吏陪同张原四处游玩,这日傍晚,张原和穆真真、武陵还有两个织造署小吏立在西湖畔,看夕阳落下西边的武林诸山,忽听得钟声清越悠扬,自南传来,让人心神悠然一静,侧耳倾听那钟声里包含的禅意——

哦,这就是西湖十景之一的南屏晚钟吗,钟声也是一景,真是妙绝,问小吏,小吏回答说:“这是南屏净慈寺的钟声。”

另一个小吏说道:“南京焦状元应黄寓庸先生之请,在南屏讲学一个月,上月下旬就开始了,张公子何妨前去听讲。”

张原惊喜道:“状元焦竑吗,妙极。”

黄寓庸先生之名张原也听说过,去年大兄张岱在杭州求学,就是在黄寓庸先生门下,黄寓庸就是黄汝亨,晚明知名学者,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做过进贤知县、南京礼部主事,与张汝霖交情很深,而焦竑更是大学者、藏书家,经史子集无不涉猎,著述宏富,现今的名气远在刘宗周之上,焦竑是万历十七年己丑科的状元,董其昌也是这一科的,董其昌是二甲第一,焦竑原是翰林院编修,修撰明史,后来史馆无人主持,修史中断,焦竑便辞官家居,专心著述,焦竑著有《春秋左传钞》十四卷,这部书张原没有找到,现在听闻焦竑在此讲学,自然要前往听讲讨教——

初五日一早,由一名织造署小吏领路,张原带着穆真真和武陵去南屏听焦状元和黄进士讲学,南屏山是九曜山的支脉,树木繁茂,石壁如屏,在杭州城南,故称南屏山,从涌金门外织造署至南屏山大约有七、八里路,四个人快步而行,不须半个时辰就到了南屏山下,那小吏也不知焦状元讲学的具体所在,便向净慈寺僧人打听,僧人指点说讲学之所在寺后不远的居然亭下,就叫居然草堂,黄汝亨先生寓居讲学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