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和官员的通信(第3/6页)

高吟朗啸,契榼携壶。直与同志者为群,不知老之将至。【我和朋友们高谈阔论,对了,你见过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小青年们流行提着个大录音机去郊游吗?我们也一样,不过我们提着的是大号酒壶。我总是和同志在一起玩儿,提着大号酒壶一起去东单公园——我是指“志同道合的朋友”。玩儿得很高兴啊,那天打完弹球正跳皮筋呢,突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经是个老头子了。】

欲令复整理簪屦,修束精神,揖让邦君之门,低昂刺史之坐,远谈糟粕,近弃醇醪,必不能矣。【你想让我再穿成人模狗样的打躬作揖看人脸色,尽说些虚头巴脑、言不由衷的废话,你以为我会愿意啊,有这工夫我还不如喝几壶老酒呢。】

亦将恐刍狗贻梦,栎社见嘲。去矣君侯!无落吾事。【这里是两个《庄子》里的典故,讲起来实在太长,反正是说明哲保身的道理,各位就当都已经知道了吧。然后……看见我这文化衫上写的什么字了吗——“烦着呢,别理我!”】

王绩的信到此收笔,看看,这就是段干木和泄柳的角色,不过王绩的文化水平肯定比他的前辈们高得多了,到底时代又发展了不少啊。如果你是杜之松,看到这样一封信,满是狂言,你会怎么回信呢?

——什么?根本不必回信,派几个衙役抓了王绩就完了?

——什么?让衙役穿便服,一辆面包车过去,一窝蜂下来几十个棒小伙子,王隐士吓也吓怕了?

——什么?在饭局上随便把这信拿出来,给几位当地老板一看,然后什么话都不用说,接着吃澳洲龙虾?

哎呀,大家的招数可越来越高啊,不过呢,你们可跑题了,不能不回信,对了,咱们的前提是必须回信,然后问你:如果你是杜之松,回信你会怎么写?

辱书,知不降顾,叹恨何已。【真是不好意思,委屈你了啊,都怪我,呵呵,都怪我!】

仆幸恃故情,庶回高躅。岂意康成道重,不许太守称官,老莱家居,羞与诸侯为友。【我本来以为凭着咱们的老交情能够请得动你呢,谁知道你有着郑康成和老莱子的作风啊!

——解释一下,这是说的两位古人。郑康成在前文讲王良和嬖奚的时候露过一回小脸,此人是东汉大儒,姓郑名玄,字康成。袁绍有一次请客,来的不是显贵就是名流,郑康成最后才到,却被请到了上座。宴会上有个大官叫应劭,曾经是郑康成的学生,这家伙做了大官就牛气起来了,对老师说:“我这个高官尊称您一声‘老师’,您是什么感觉啊?”

郑康成淡淡一笑:“儒家门人只论那几门功课而已,谈什么官阶和门阀呢。”

应劭弄了个灰头土脸,当时就借来锄头在大厅上刨了个地缝钻了进去。

再说老莱子。老莱子是个隐士,隐居在楚国蒙山南坡。有人跟楚王说:“老莱子是个货色,可以请他来做官。”楚王还真是个礼贤下士的人,亲自上山来找老莱子,说明来意。老莱子说:“行啊,做官就做呗,您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楚王还奇怪呢:不是都说隐士难请吗,这位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等楚王走了以后,老莱子的老婆回来了,看见门前一大片马蹄印和车辙,很奇怪,一直都没人来啊,今天是谁呢?低着头仔细看,嗯,一看轮胎印就知道都是好车:这是劳斯莱斯,这是保时捷……咦,怎么还有三蹦子……噢,对了,这是老公开的。

老莱子见老婆回来,把经过一讲,说自己正准备动身呢。老婆问:“你决定了?”老莱子说:“还没完全决定,就等听你一句话了。人家说:‘外事不决问古狗,内事不决问老婆。’不过出去做官这事我到现在也没分清算外事还是算内事,所以还有点儿不好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