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加赋”不是善政(第4/4页)

先抛开贪污腐败不谈,就一个国家的财政税收来说,不是税收得少就能代表政府体恤民情,也不是税收高了就意味着苛捐杂税,这都是简单化的理解,失之偏颇。古人也有这种偏颇,比如,古人很早就有过“藏富于民”的主张,认为政府别收太多的税,钱在老百姓手里攥着就挺好,等真有什么军国大事了,就让大家一起出力。司马光当年就是持这个看法的,在这一点上狠狠地攻击王安石的变法。

“藏富于民”听上去很先进,很合理,可问题是,政府的税收水平如果太低,那些公共设施该怎么维持?就看看现在我们身处的城市,修桥铺路都是很花钱的,这些钱主要都是从税收里来。古代有人就指出过,政府某个时候把税收提高一些,拿这些钱解决水利灌溉问题,解决防洪问题,那灾民也就不会那么多了,也省得总是开仓放粮了。

所以说,税收到底是高是低,要在一个合理的尺度上,不能让老百姓接受不了,也不能使政府没有足够的钱去搞公共设施建设。当然,如果是高税收来给皇帝自己穷奢极欲,这另当别论。

然后,又得说到“与时俱进”这个词了,税收额度是要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变化的,时刻调整在一个最合适的位置,这才是合理的,也是有效的,一味认为藏富于民的政策好,一味认为低税率好过高税率,一味认为“永不加赋”是所谓仁政的,这都不对。

如果往复杂了说,这里还有个权谋问题。如果我是地方官,而且有制定税率的权力的话,我想让老百姓对我感恩戴德,我会怎么做?

如果我把税率定高了,用这些钱做了很多公共设施建设,比如,把防洪工作做好了,以后不会有水灾了。这样呢,肯定没太多人念我的好,还会有不少人嫌我收税高,是个贪官,至于没有水灾了,既然没有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可如果我实行低税收,大家一定都高兴,我没钱搞公共设施,那就不搞,等发洪水的时候胡乱张罗张罗,然后开仓放粮。这样一来,我肯定就能得个清官的美名。

如果抛开权谋问题,单纯一点儿来说,低税收还存在着一个深层问题,那就是,低税收的受益者究竟是不是底层老百姓?——这可真不一定呢。地主老财对政府上的税倒是低了,可他们自己向佃农收的税可不一定就跟着低了呀。现代经济学就很注意这个问题,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这个问题涉及被课税的商品的需求弹性,我们现在虽然说的是古代的事,但是,现代理论讲的税收的“转嫁”和“归宿”这两个问题其实在古代社会就已经存在了——政府想给一些人减税,可这些人并没有得到好处;政府想给一些人(或商品)加税,可加的税却被转嫁到别人头上了。所以,当政府想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实行减税政策的时候,这些问题都是要想清楚的,不见得减税就是好,加税就是坏,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社会问题是越来越复杂的,孟子总是拿着古代那些相对单纯的社会来比画现实问题,这就经常会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但就税率这个问题,《孟子》后文还有讨论,孟老先生也并不坚持绝对的低税率就是好的。

社会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怎么通过借记卡来交电话费。